第二章 掷笔无声
在杭州城落户后,何山母亲用家中最后的银两租下了一间铺面。
然后开了一家小食馆,卖些荤面,豆羹,城中人觉得新奇,路过时都会走进小店叫上一碗荤面或一碗豆羹。
因母亲坚持使用新鲜食材,又掌握特殊的汤料和卤水配方。
吃惯了米粮的杭州人,也能坐在小店中,吃的呼呼做响。
凭着小店的收入,母亲硬是把年方七岁的何山拉扯长大,而且还能读得圣贤书。
一个月前,城中一群泼皮无赖,盯上了何山家生意蒸蒸日上的小店。
每天中午,泼皮无赖们都会准时到来,一人霸占一张食桌,也不点菜,只是大声吹牛扯皮。
食客们看到店中凶神恶煞的无赖,只好掉头去别的餐馆。
连续三天,何山家的食店除了早上买些豆羹,几乎无银钱进账。
“小爷们啊,你们就行行好吧,不要为难我们了,孩子父亲去的早,留下我们母子二人孤苦伶仃,相依为命,实在是没有余银供奉各位小爷啊”。
何山母亲跪在地上向破皮无赖们哀求道。
此时,和城中学子们吟诗作乐归来的何山正好看到这一幕。
当时何山看到母亲受此屈辱,气的七窍生烟,肝胆欲裂,红着眼睛拿起门口的扫帚就冲向了无赖们。
虽然当初黄清儿在杭州城时,教了何山打坐呼吸之法,也传了几招防身枪法,何山也坚持每天早晚打坐,功课之余还在湖边练习枪法。
可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泼皮无赖们有七八人。
这些人从小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有讨饭为生,可是战乱期间,城中乞儿众多,大多数人都没饭吃。
这些乞儿饿极了,就去抢人手中的吃食,最后活下来的都是手脚伶俐,心狠手辣之辈。
后来,活下来的乞儿长大后就抱起团来,欺压乡邻,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泼皮无赖们自然都有些身手,一番缠斗后,何山被打倒在地。
在母亲的苦苦哀求下,最后舍了近一年所得的积蓄才打发走泼皮无赖们,救下满脸鲜血的何山。
何山卧床静养了半个月时间才能下床行走,这还是因为何山常年打坐呼吸,体质强于常人。
当时泼皮无赖们下的可是死手,若是普通人,不死也要舍去半条命。
身体痊愈后的何山找到衙门,鸣冤诉苦。
“你家开的是食店营生,当时别人坐在你家店中就是食客,即没辱骂你,又没打砸你家店铺,最后你却主动殴打别人,没把你抓起来已经是本官开恩了,你还想怎样,给我轰出去”
被早已和无赖们暗暗勾结的县令派人叉出衙门,何山第一次对父亲说过的话产生了质疑。
数十年寒窗苦读,考得一份功名,做了官,却和恶人勾结,欺压百姓,圣贤书到底教会了他们什么呢。
而自己,苦读圣贤书,看到母亲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无能为力。
被无赖们拳脚加身,自己无力还手。
被县令颠倒黑白,自己辩无可辩。
石桥上练字的何山回想着这几个月来的屈辱,手中毛笔再也落不下去。
“父亲,孩儿这次可能要辜负你的期望了,挥笔如龙如何,出口成章又如何,别说手中青毫安天下了,孩儿现在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母亲,我再也拿不起这三尺青毫了”
何山满面痛苦之色向安静的湖面诉说着自己的不平。
“我何山自今日起弃文从武,不求安天下,只求能护得身边人”
充满决绝的坚定之音在湖面回响。
“咔嚓”竹节断裂声响起。
何山折断了这根陪伴了自己多年的毛笔,掷入湖中,只是激起阵阵潋滟。
次日清晨,何山脱掉了一身青衫,光着膀子,手拿一根小孩胳膊粗细的柳木,一遍又一遍得做着刺击,抽打,劈挑的动作。
直到筋疲力尽,汗流浃背的何山才停下来。
歇息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何山双腿盘坐,掌心相叠于腹前,按照当初黄清儿传授的呼吸法,有节奏的呼气,吸气。
往日,何山修习枪法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每次修习只是各个动作做五十遍。
身体微微发热后,就打坐呼吸。
当初黄清儿告诉何山,这套呼吸法乃是自己从小所练,名叫风云呼吸法。
练到大成时,可吸气如风,呼气成云。
今日何山修习呼吸法时,却有和往常不一样的感觉。
自己好像能感觉到风儿顺着自己的呼吸进入身体,然后滋养着自己的五脏。
呼气时,又好像把身体中的浊气一起带出体外。
渐入佳境的何山运转了十个来回的呼吸法,此时他脑海中一片清明,身体仿佛飞上了云端一样轻松。
中断呼吸法后,何山站起身来,刚才的疲劳感觉一扫而光。
接下来,何山继续挥着柳木直至再次筋疲力尽,然后继续运转呼吸法。
反复几个来回,天空中的骄阳已经爬到正中,炽烤的人难以忍受。
此时,石桥上外出的农夫,买菜的妇人,拉车的商贩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何山眼见无法继续修行,只好提起柳木,踏上归家的路程。
“竟然有一种没有尽兴的感觉,看来以后要换个清净的地方了”
何山来到杭州城已有八个年头,每天凌晨,天蒙蒙亮,何山都会准时来到石桥边练字。
何山对这座石桥早已经有了感情,想到以后就要换别的地方,何山心中升起阵阵不舍之情。
回到店里,母亲正勤快的擦拭着桌椅。
此时早饭时间已过,还未到午饭时间,店中没有一个客人。
“娘,你歇会儿,我来帮您”
何山不愿母亲如此劳累,想要接过母亲手中的抹布。
“起开,笨手笨脚的,不要在这跟为娘添乱了,回去温习功课吧,我的山儿,将来是要成大事的”
母亲拍开何山伸来的手,说道。
“娘,我……”
“怎么了,是不是银钱花完了,等娘忙完了就给你拿”
“娘,不是,我是想说我现在就回去温习功课了”
听完母亲期盼的话语,何山本来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罢了,改日再跟母亲说自己弃文从武的事情吧”
何山向母亲告别,走出店门,向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