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喜怒哀惧 1
傅昱江一把卸下了自己的伪装，舒了舒筋骨，道：“终于做回我傅昱江了！”
“你是开心了，可我们还不是生死未卜，前路渺茫？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会不会有危险。”一边的林榛却是忐忑不安。
“管他呢。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先走着，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傅昱江拉着林榛一路小跑，终于来到了地窖的尽头。
这里却原来是一座地宫。
这地宫里面却似个迷宫，九曲回环，四通八达，端得是富丽堂皇。许是在地下的缘故，光线昏暗，一片阴影笼罩在傅昱江脸上，连对面林榛的脸也看不真切了。宫中有些凄冷，与冬日里寒风刮骨的冷是不同的。这样的冷像是从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飘出来的，一丝一缕直灌到手脚中，渗入心中。
“你觉不觉得这里阴森森的？”林榛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
“有什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用怕！”傅昱江说着，双腿竟然也开始打颤。
“老朋友，别来无恙啊。”
傅昱江循声望去，那人一身黑色纱衣，散乱的头发遮盖住了脸。他低着头，看着脚下，一双黑皮靴锃光发亮。
“你是？”
那人转过头来。
“你是小乞丐？！”傅昱江和林榛齐声道。
“哈，难为你们还认得出我。”那男子换上了这一身干净舒爽的打扮，倒也有几分爽朗英武。
“你就是这个地宫的主人？”傅昱江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没错。准确地说，我是这个地宫的主人之一。我们常年居住在四海帮地下，当然对四海帮的事了如指掌。”他得意道。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林榛眼中露出钦佩之意。
“我嘛，没人叫我的名字，不如你们就叫我喜吧。”
“喜？”傅昱江和林榛均难以置信，居然有人叫这样的名字。
“那你的兄弟岂不是叫怒？”傅昱江打趣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三个兄弟，一个叫怒，喜欢吃山珍海味，天下未尝过的美食。一个叫哀，喜欢美酒，只要是酒，来者不拒。一个叫惧，他胆子最小，却偏生喜欢天底下的美人，你说好不好笑？”喜用半开玩笑的口吻道。
“那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喜大哥就最喜欢赌咯？”傅昱江又想起了他赌坊里的小乞丐打扮。
“你猜得不错，我呢，第一喜欢赌，第二喜欢交朋友，上次咱们有缘，有幸交到你这个朋友。本来想让你陪我多玩几把，哪知道你那么无趣。”喜看上去就像个十岁的孩子。
“那你上次装乞丐救我们，就是为了和我们交朋友？”林榛在一旁道。
“首先，我没有装乞丐，我确实还有一重身份，就是丐帮弟子。第二，我也并不是和你们交朋友，不过见你们有趣，来赌坊还易容，我还是头一次见。”喜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
“那你说，你在四海帮住了这么久，四海帮的事就没有你不知道的。那我来考你，你可知道我们一直在四海帮要找的是什么？”傅昱江凑上前去。
“我当然知道，你们要找的是一位白衣姑娘。”喜很快就上了昱江的套。
“那你知道这位姑娘现在在哪里吗？”傅昱江又道。
“当然知道了，她就在——”喜眼珠一转，歪着头打量起昱江来，“我偏不告诉你。”
“喜大哥，我可是把你当兄弟看了，既然是好兄弟，这样的小事，喜大哥就行行好，告诉小弟我吧。”傅昱江低声下气道。
“我呢，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只是今日我这瘾突然上来了。这样吧，你陪我赌一把，赢了我就告诉你。”喜得意洋洋地斜躺在靠椅上。
“又来？”傅昱江不满。
“不来？不来你就别想知道那位姑娘的下落了。”喜撇撇嘴。
“我……”昱江犹豫道。
“你想想，若是你赢了，我就会告诉你那位姑娘的下落，若是你输了，你也毫无损失，怎么算都是你占了上风，为何不赌？”喜劝说道。
傅昱江心中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哪里会有这样好的事，可事到如今，他已别无选择。
“好好好，我赌，我赌还不成吗！”傅昱江只得答应。
“你愿意赌就成。”喜立刻来了兴致。
“这次又赌什么？”昱江不耐烦道。
“我说什么你都敢赌吗？”喜斜睨昱江道。
“当然，我傅昱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这次简单，我们既不赌骰子，也不赌牌面，咱们赌这个丫头。”喜说着看向一旁的林榛。
“我？”林榛大吃一惊。
“对，就是你。怎么样，昱江兄，可是你说什么都敢赌的。”喜脸上闪过一丝自得。
“……”昱江一时无言以对。
“这个姑娘看上去也像是个会武功的。这样吧，我们就赌她能不能活着从那笼子里出来！”
傅昱江和林榛齐齐看向一边的一个笼子。
那笼子蒙着黑布，里头却传出阵阵可怖的虎啸。
“那里面关的可是老虎？”傅昱江问道。
“正是只猛虎。怎么样，你赌是不赌？”喜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傅昱江本是不愿林榛冒险，可他看到林榛正微笑着看着他，突然想起林榛乃是猎鹰山庄的庄主，一出生起就与猛兽为伍，有什么没有野兽见过，更何况是区区一只老虎？
“当然，我赌她必然能生龙活虎地从那笼子里出来。”傅昱江与林榛对视一笑。
“好，那我就赌她丧生虎口，不留全尸！”
傅昱江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位喜大哥的凶狠的一面，不禁暗暗替林榛担心起来。
“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林榛拍拍傅昱江的肩膀，信步走进了笼中。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她出来。傅昱江来回踱步踟蹰着，一面替林榛担心，一面后悔让林榛一个女子虎口冒险。
“你放心吧，这虎是我从小养大的，凶猛得很，我这次啊，赢定了！”喜故意大声道。
“你住口！”傅昱江一把抓住了喜的领子。
“你可不能耍赖！”喜也一把揪住了昱江的领子。
“要是我赢了，你可得告诉我白芜仙的下落。”傅昱江再次强调。
“那当然，我喜没有别的好处，就这一点，一诺千金，从不食言。”
二人正僵持着，只听得“吱呀”一声，笼子门被打开了，那黑色的幕布也随之落了下来。向着傅昱江和喜而来的是两个身影，原来是林榛牵着一只吊睛白额大虫走了出来。
那虎神采奕奕，神色自若，虎皮是乳白色的，宛若一匹精心雕琢的绫罗绸缎一般。竟让人想起“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这句诗来。再仔细观察此虎面门，果然是百兽之王，与一般的走兽截然不同，其须挺直利索，其唇色泽润洁，最有神的当属它那双吊睛大眼，虽是威严虎目，却也不乏光华神韵，自是威风凛凛。那明珠似的双目，既怒也威，直教人看着心生敬畏。胸腹部和四肢内侧有几片白色毛斑，四肢粗壮，爪尖刺出趾外，尾巴粗长，带有黑色环纹，如同一把钢鞭一般微曲摇摆。
“你——”喜站在一旁目瞪口呆。，似乎不敢相信，林榛竟然可以安然无恙地从龙潭虎穴走出来。
“哈哈，昔有武松打虎，今有林榛降虎，真是一桩佳话。”傅昱江见林榛完好无损地回来，心中是欣喜，是酸楚，是庆幸，是悔恨，是五味杂陈。他最终只能用尽自己所能，给于林榛最伟大的评价。
“我呢，自幼在猎鹰山庄长大，猎鹰山庄里头什么猛兽珍禽没有，我打小就和虎狼之类相处相伴，也略懂一些兽语。”林榛向昱江点点头。
“你主人是不是对你不好呀？你愿不愿意换个新主人呀？什么，你一下子就同意了。看来呀，你的这个主人整日只会打骂你，真是失败。”林榛也不正眼去瞧喜，而是看着这大虫指桑骂槐。
“够了！”喜怒气冲冲地跳起来。
“喜大哥，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然是一诺千金，那么，现在林姑娘安然无恙地从老虎笼中走出来，就是你赌输了。你是不是应该履行你的诺言，告诉我们白芜仙白姑娘的下落了？”傅昱江按住了喜的肩膀。
“实话告诉你们，你们要找的这位白姑娘，之前确实在四海帮的东苑。不过你们来得太晚了些，她早就不在了。”喜摇头道。
“她去了哪里？”傅昱江林榛二人齐齐厉声道。
“她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一个男人带走了她，那男人啊，可谓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和那位白姑娘真是天造地和，一对璧人啊。”喜说着眼里流露出羡慕之情。
“别废话，那个男人是谁？”傅昱江像吞了炸药似的，眼里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这个嘛，这是下一个问题。如果你想知道，就和我再赌一场。”喜挡开傅昱江向他劈来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