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魂传

  众宾客听曲生情，均是面露悲色，桌上菜肴丰盛，但都不忍下箸。

  江白羽也心生戚戚之情，望着身旁正在剥银杏果吃的允儿，想着若不是身处这乱世，自己和允儿还会不会相遇，又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乱世会毁掉一些人，也会成就一些人，而生在乱世中的侠客，注定只是时代洪流中的一块顽石，就算溅起的水花再大，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光彩。

  允儿并没有想这么多，她嚼着银杏果问道：“羽哥哥，我从小就听说瘦西湖上能看到二十四桥的美景，但从未见过，刚才我数了一下，根本就没有二十四座桥啊。”

  江白羽道：“也许是离得太远，你看不见吧。”

  五亭桥上，玉娘空灵的歌声仍在缓缓倾诉。

  杜郎俊赏，

  算而今重到须惊。

  纵豆蔻词工，

  青楼梦好，

  难赋深情。

  二十四桥仍在，

  波心荡、

  冷月无声。

  念桥边红药，

  年年知为谁生？

  一曲唱罢，月到中天。

  明月的清辉洒在瘦西湖之上，照出一片清凉的白色。

  允儿望着湖面，眼神忽然亮了起来，兴奋地拍着江白羽的手臂说道：“羽哥哥你看，真的是二十四桥呀！”

  江白羽抬眼望去，先是疑惑，继而豁然开朗！

  瘦西湖上共有十二座桥，在月光的照射下，湖面映出了桥的影子，由单变双，不正是二十四桥么！

  “好美……”允儿靠在江白羽的肩上，夜风拂过，眼神迷醉。

  江白羽摇头道：“原来最美的景色，都是梦幻泡影。”

  允儿则说道：“羽哥哥，你若觉得美景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不是么？”

  借着悲伤的气氛，李庭芝忽然站起身，对众宾客正色道：“诸位，如今鞑子再度来犯，战事岌岌可危，我等作为大宋子民，理应为国出力，如今军需紧张，军饷短缺，诸位都是一方富贾，理应为国出力啊。”

  商人都是何等的精明，此言一出，傻子心里都明白，李大人这是要让他们捐钱。

  惜春台上，登时鸦雀无声，人们原本悲伤的神情，都变成了保护自己腰包流露出的警惕。

  其实这都是幽兰夫人的意思，这次建安王在来信中索要的军饷数额太过惊人，单凭花间堂一家确实难以承受，所以只有借着这次寿宴，从众富商身上拔拔毛了。

  但是看这场面，众人你看我一眼，我瞅他一眼，面色尴尬，似乎都不想买账，在他们看来，累死累活挣来的银子就这么打水漂捐出去，连个响都听不见，一点也不值得。

  李庭芝有些不悦，作为一方父母官，也不好直接发作逼着人捐钱，便又费了许多口舌，好一顿教诲。

  终于，坐在前排的一个中年胖子起身大声道：“为国出力，是咱们应尽的责任，我王大有在这给各位做个表率！”说着大义凛然地一挥手，命身旁的随从取出十两银子。

  这王大有乃是江淮一代有名的富商世家，也是商界中出了名的奸商，为人刻薄寡恩，为了利益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仗着后台是当朝宰相贾似道，也无人敢约束他，这些年单凭花石纲一项买卖，他就赚得盆满钵满。

  今日他穿着一身昂贵的蜀锦料子，满嘴的仁义道德，出手却只有区区十两，那挺着的大肚子里满是肥油，如果把他点了天灯，火一定烧得很旺。

  其他商人见王大有都发话了，便也纷纷起身掏钱，三两五两地往外捐，既然人家王大有都不嫌害臊，他们就也豁的出去一张老脸。

  三两、五两、八九两……

  李庭芝看在眼里，肺都要气炸了，他们当兵的杀敌卫国，拼上性命都不要了，吃不饱穿不暖不说，军需也供应不上，这商却一毛不拔，如果哪天国破家亡了，他们家业再大又有何用，难道他们连这点道理都悟不出来？

  幽兰夫人却早已料到这样，对李庭芝说道：“大人息怒，商人嘛，总归是这样子，我也是商人，能体会到他们的想法。”

  “哪个样子？再吝啬的商人，也不能不考虑国家大义吧！我们沙场陷阵，还不是为了保护他们的一家老小，可你看他们，办的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哎，世风日下，子民尚且如此，我看这个国家真要亡了。”

  李庭芝怒火攻心，恨不得将眼前这些奸商一刀砍了抄尽家产才痛快。

  幽兰夫人安抚道：“大人，容我和他们说几句吧。”

  那边话未落音，这边江白羽突然站起身来。

  “夫人，我看这种事情，光费口舌是没用的。”

  幽兰夫人奇道：“江公子所言何意？”

  江白羽道：“夫人安坐，容我去劝劝他们。”说着迈步朝王大有走去。

  王大有不认识江白羽，见他一直坐在上座，只道是幽兰夫人请来的至交好友，估计身份地位都不低，便嘿嘿一笑示好，对江白羽行了一礼。

  众目睽睽之下，江白羽并未还礼，而是抬手一个大耳刮子打了过去，结结实实打上了王大有的左脸。

  啪！

  一声脆响传来，就像屠夫粗糙的大手拍在新鲜猪肉上发出的声音，颇有之前掌掴阿术的风范。

  王大有肥胖的躯体应声倒地，惨叫着吐出一口血沫，里边还夹带着两颗牙。

  所有人都惊呆了，心道这刀疤脸想玩什么套路？

  王大有滚爬着站起身，怒不可遏道：“你干什么？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打老子？知道老子的靠山是谁吗？说出来怕吓破你的狗胆，是当今丞相贾似道大人！”

  “哦。”江白羽应了一声，又抬起手掌，打中了王大有的右脸，贾似道他都不怕，又怎么在乎一个小小的王大有。

  王大有再次应声倒地，嘴里又缺了几颗牙。

  “你……”王大有惊怒地瞪着江白羽，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江白羽扯着王大有的衣服把他拉起来，轻声说道：“若不是今夜夫人大寿，不能见血腥，我早就宰了你了。”

  王大有多年来蛮横惯了，闻言倒也不怕，发狠道：“少他娘的废话，有胆现在就杀了老子，说了那么多废话，不还是没这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