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全力争取
龙哥没回应,闷头抽烟,偶尔看看愤愤不平的祁洛,又很快把目光转移开去。
他一直是个很讲规矩的大哥。
外人说他卖妹求荣,说如果不是他妹妹,他不会赶在世纪之交那么快漂白上岸。但外人哪能知道,他一个整天在刀口上摸爬滚打的人,怎么想得到去让妹妹吹枕头风?这些年倒下去的、栽进去的,不在少数,但他龙威因为懂规矩讲义气,加上行事滴水不漏,才勉强能在这大梁县立足,才终于脱离了那个“小龙”的称呼,成了别人眼里的“龙哥”。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这是龙威的准则。
比起其他带头大哥,他更加注重对手下小弟的约束,除了按时收点保护费,偷偷摸摸卖点白粉,绝不节外生枝。比起某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混混跟歹徒,他真的太良民了点儿。
龙威很惊讶有人会私自跑去别人家里搞事。他在很早之前就给手下定了死规矩:道上的事儿用道上的规矩办,谁要是敢去对方家里闹,那就直接剁手。
这也是他给妹妹留的后路:要是他能讲这个规矩,那如果某天自己暴毙街头,他相信其他人也不会太为难他的妹妹。
但是妹妹死在了他前头。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侥幸摸到的一点头绪让他心寒。
他比谁都想给妹妹报仇,但他已然清楚:对方把他盯上了。如果他敢有所动作,估计等待自己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龙威很欣赏祁洛。聪明,有良心,敢趟这浑水但又不至于有勇无谋。
每个大哥都希望有个祁洛这样的小弟,大哥们都指望着死后还有人为了自己去拼命。
可是这种人哪那么容易遇上?
这个时代,同床异梦的人远比同床共枕的人多。
以前提倡的是,为兄弟两肋插刀。
现在每个人都在算计,想着为女人在兄弟背后捅两刀又对着前面插两刀。
像祁洛这种傻乎乎为朋友冤情奔走的,太少见了。
之前跟祁洛说的做兄弟虽是句戏言,但龙威毫不介意跟祁洛这个年轻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
做不了兄弟,但做个能说上几句话的朋友还是可以的吧?
龙威被祁洛说了一通,也不恼怒,但要说一点怨气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他心思百转,几个念头之后便说:“你想怎么办?”
祁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想让你帮我把那些人找出来,你行吗?”
龙威沉默了。就像张三恐惧的那样,他同样有忌讳的。他不怕那些不成气候的小混混,但他怕背后指使的那个人。找出来能怎么样?挨个打一顿?他比谁都明白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道理,他想的是,如果那位人物觉得被打了脸,会怎么样?
祁洛见他不说话,笑容里多了几分嘲讽:“龙哥怕了?你要是怕,那你就把张三交给我,我来问他。但我希望下一次有事求你的时候,你不要拒绝。”
龙威心头狂跳,冷声道:“你还有什么事要找我?”
祁洛眼神往周围看了看,龙威会意,主动走了过来,耳朵凑到祁洛跟前。
“我想把那个人拉下来。”
祁洛的话很轻,却重重地敲在龙威心上。
龙威想了想说:“你要我做证人?”
祁洛笑得很诡异:“我知道你以前不干净,如果没有那个人,你不可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龙威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祁洛目光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一般。
龙威不自然地避过他的眼神,说:“你放弃吧,你动不了他的。动他不是翻案,你现在没有证据,根本扳不倒他。”
“证据早就在了,”祁洛说着食指戳了戳对方的心口,“你们兄妹,就是最好的证据。”
龙威冷笑道:“那个视频?最多只能算他违纪,其他的能证明什么?!至于我……你想都不要想!我不会去趟这浑水的!”
“你妹妹很可能就是他杀的,这你也不管?”
龙威语塞,好半天才说:“你拿不出证据。”
“一定要证据?你完全可以当证人说你背后的靠山就是他!”
“然后把我自己搭进去?”龙威面色古怪,“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你知不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想把他弄进去,可以不计后果,但我不是你,我有家室也有一帮小弟要照看,我没法像你那样奋不顾身。我的确很想帮妹妹报仇,但我能做的,就只是在那个人退下去之后,落井下石。你要我把自己也赔进去?小子,你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祁洛脸色变了又变,说:“如果我能把他弄进去,你愿不愿意出来当证人?”
龙威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等你真的做到了,我再考虑考虑。”
从大排档出来以后祁洛的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跟龙威的对峙他不得不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去对待,他知道自己从到那里开始就一直在打对方的脸,他摸不准龙威的态度,这种行为无疑是在玩火。
如果龙威不按常理出牌,甚至打着跟那幕后黑手“一荣俱荣”的心思,那他祁洛估计今天就得躺在这儿了。
幸好龙威还算讲理,没有跟他撕破脸。虽说最后还是没能带走张三,但起码获悉了龙威的态度:在事情明朗化之前,龙威不会贸然参与进来。
不算雪中送炭,但比背后捅刀子强多了。
最直观的影响就是:祁洛不用再担心有小混混会对自己拔刀相向了。
祁洛现在小心了许多,不会再冒冒失失地在大街上闲逛。出来以后放过了三辆出租车,才终于拦下一辆,在城里转了几圈之后,找了个人多的地方下车,又越过两条街到另一个商业中心跟前,重新拦了辆出租,才终于回到白瑞芸家里。
屋里停了两具尸体,饶是祁洛心里也是毛毛的。司机更不用说,天一黑就脸色惨白,付胖子对他没什么要求,打发司机去外面住,自己跟祁洛在屋子里打地铺。
白小雷还有点没缓过劲来,走路脚步都是虚的,在撞到桌角十来次以后,终于憋不住,坐在地上大哭。
祁洛没准备安慰,只是哄着眼睛红红的小雪。付胖子则嫌白小雷聒噪,躲外面抽烟去了。
白小雷哭了十多分钟,慢慢止住了,只是昏黄的灯光下,那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什么东西,祁洛看在心里,也不说破。
走出门给付胖子扔了根烟,祁洛问他在这边有什么安排没有。
付胖子诚惶诚恐地接过烟,对着灯光瞅了瞅,非常大众的中华。知道祁洛不抽烟,自己点上之后吸了一口,暗叫一句太子爷给的就是舒坦。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不知道你说的安排是指……”
祁洛笑骂道:“少跟我打马虎眼,我不信你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会没有一点后手。”
付胖子含蓄地笑笑:“后手谈不上,就是找了两个认识的联络一下感情,算是摸个底儿。”
祁洛沉声道:“雪中送炭我就不强求了,锦上添花能不能做到?”
付胖子斩钉截铁地说:“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落井下石!”
祁洛便说:“那你帮我找点人,明天给屋里两人出殡。”
付胖子一愣,跟着释然:“要多少人?”
“越多越好!”
祁洛准备回屋的时候付胖子忽然叫住他:“你怎么从来都不问我是干嘛的?”
祁洛笑容玩味:“我问的话,你会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