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别惹女人
“嘿！”肩后被人拍了一记。
祁洛转过身，看到来人，挤出笑道：“你怎么出来了？”
“看看某人会不会干什么傻事。”古柯背着手，像抓住学生抽烟的班主任。
祁洛嘴角扯了扯：“哦兰祯她……”
“我知道——上班嘛！”古柯从台阶上跳下来，站在祁洛身边，歪头看他，“我们准备去唱歌，你去不去？”
“我唱歌不好听……”
“走吧走吧，同学三年都没听你唱过歌。”古柯推了他一把，冲身后的黑暗招招手，“诶！他同意了！”
欧阳默跟李楚阳钻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同班同学。
“他们一会儿就来，我们先去。”欧阳默说。
“喂！我还没答应呢！”祁洛有一种被绑架的感觉，不满地抗议。
欧阳默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在说“你小子别装行不行”，不由分说地把他推进出租车。
“楚阳，你不去啊？”
“我搭下一辆。”李楚阳在路边耸耸肩，面孔笼罩在黑暗里，看不清楚。
随着高考放榜，压抑多年的学生们纷纷找到宣泄口，整个江锦区大大小小的的娱乐场所人满为患。一行人到达ktv“金色年华”时，都只留下了一个中包。
欧阳默一边给钱一边叹气，说怎么不能给咱们匀一个大包出来。
祁洛问他，这才十几个人，用得着大包么。
欧阳默眨眨眼说你一会儿就明白了。
包厢开好，一向斯文得跟苦行僧似的语文课代表就先吼了一嗓子，一首《纤夫的爱》弄得整个包厢的人都傻傻地望着他。
“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绝活。”有女生打趣。
语文课代表清清嗓，想说我还有情诗可以读呢，环顾四周，却发现女主角没在，悻悻作罢。
欧阳默人长得胖，唱的歌也让人瞠目结舌：《我胖我骄傲》。
见他对着屏幕扭屁股，祁洛恨不得把自己眼睛挖出来。
古柯在班上出了名的文静，在一群女生的怂恿下，终于坐在角落唱了半首《身骑白马》，只是后面那戏腔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唱出来，让一群男生耿耿于怀。
话筒转了一圈，终于落到祁洛手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意思拒绝，点了一首《童话》。
就在他唱到副歌部分时，包厢们忽然被人推开。
祁洛下意识看过去，愣了一下。
欧阳默一边鼓掌一边起哄：“继续唱啊！”
“那个……还是算了吧……”祁洛挠挠头，躲开兰祯促狭的目光。
兰祯倒是大方，走到祁洛跟前，拿过他手里的话筒，继续唱完整首歌。只是唱到后面，一群男男女女都忍不住跟着哼唱，到最后俨然成了大合唱。
有小情侣躲在黑暗里咬耳朵，还有准备分手的男女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就连祁洛都被这气氛感染，趁着喧闹，凑到兰祯跟前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兰祯双手搭在祁洛肩上，小脸红扑扑的。
“我——说——”
“砰——”
门外传来响动。
坐在门边的同学探出头去，很快缩回来。
“打起来了……”
“他们打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有人满不在乎地说，示意坐在屏幕前的同学把音量再调大一点。
“啊——”
刺耳的尖叫划破天际。
那个主张继续玩乐的男生也没敢再说话，第一个往外跑。
“搞什么搞什么，打死人了啊？”
身形戛然而止。
他堵在门口，把一个想往外走的女生按回去。
“回去回去！没什么好看的！”
“干什么干什么，看热闹都不行啊？”欧阳默块头大，把他拨到一边，来到走廊上，一时间，脸上也变得阴晴不定。
门外有女生在小声抽泣，能听到服务生们用无线电在联络，但显然在场的服务生还没谁愿意掺合进去。
欧阳默不动声色地把语文课代表的脑袋按回房间，有意无意挡住门后的视线。
祁洛跟兰祯对视一眼，上前去拍拍胖子。欧阳默见是他，犹豫半晌，还是把祁洛让出来。
地上趴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看不到脸。身上的紫色衣裙被人撕得七零八落，整个人蜷成一团。有个男的在旁边拉扯，她仍死死护住隐私部位，哭得声嘶力竭。
祁洛见过那个男人，就在刚刚宴会上，就是他最先来找祁洛的麻烦。
“又是你。”包间里走出几个嬉皮笑脸的男人，当先一人看着祁洛，眼神玩味。
陈天仁。
除了几个祁洛已经照过面的，还有一个生面孔，却是半屈着身子，不住对陈天仁说着什么，脸上的笑容介于畏惧与讨好之间，像一个骤然闯进这个圈子的底层人。
陈力因为祁洛的出现，停下手上动作，起身站到陈天仁身前，冲祁洛这边做了个挑衅的眼神。要不是刚刚见过他那番下流行径，祁洛都会误以为他是打手一般的角色。
地上的女人抬起头，看了祁洛一眼，那张稚嫩又夹杂几分清冷的脸，倒映在祁洛眼里。
祁洛没说话。
女人似乎早有预料，默默把头转向另一边，目光……似乎在看着那个卑躬屈膝的男人。
她含着泪，一点点爬过去，男人们的眼神肆无忌惮，落在她果露的肌肤上，她浑然不觉。
不过两米的距离，她仿佛用了一生的时间。
终于……手摸上男人的皮鞋……
“滚啊臭婆娘！”男人仿佛被人触碰到禁脔，猛然一脚，正踹在她脸上。
“我鞋很贵的！你赔得起吗？”
女人蜷在墙根，低声呜咽。
他看也没看，转身继续冲陈天仁说着什么。
“小吴啊……”陈天仁忽然打断话头，“陈力还要玩呢，你这样……让他怎么玩？”
“是是是，我该死、我该死……”被叫做小吴的，旁若无人地扇起自己耳光，“陈哥，力道合适吧？这几下够不够？……”
世间男女，薄情跟寡义总是如影随形。男人能做出这种事，想必平时也不是什么好人。而那女人既然被带到这种地方来，或许早有心理准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本应该是你情我愿的事，但既然闹僵了，很可能是没谈妥。
无论如何，跟自己关系是不大的。
祁洛不是什么圣人，没想过要见一个救一个，更何况是根本不认识的人。这种地方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这种事，如果他都要去插上一手，那今晚也别想休息了
站着看了会儿，他嘴角动了动，见陈天仁看过来，耸耸肩便想拉欧阳默回房间去。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包间里冲出一个人影，还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只听一声闷响，跟着便响起一个声音。
“我去你吗的！”
愕然回身，只见李楚阳手里提着瓶刺，手上还有鲜血流下来，淌到地毯上，也不知是他的还是被打之人的。他站在走廊中间，昂头看着陈天仁，陈力半跪在他跟前，脑门被开了道口子，血汩汩的往外流，配合上李楚阳那孤傲又略显单薄的身影，触目惊心。
陈天仁面沉如水，咬牙切齿地说：“你们找死——”
“站住！”李楚阳抬手止住对方身形，扭头看向早已吓得脸色惨白的语文课代表，“那话怎么说来着？宁愿高傲地站着死去……”
那课代表哆嗦着说：“也……也不要苟且地活……”
李楚阳扭头看着陈天仁，举着瓶刺，一副准备单挑一群人的架势。
“是这个理儿——你们一起来吧！”
“滚你丫的！”一只脚猝不及防地踢在他屁股上。
李楚阳愤怒转身，愣了一下。
陈天仁看到出脚的人，也愣了一下。
要是这会儿还看不出点名堂来，祁洛也只能拿块豆腐撞死自己了。揉揉肿胀的眉头，嘟哝一句：“好人不好当啊……”
没等陈天仁他们反应过来，祁洛一把扯起地上的林芝，把她推到李楚阳怀里。
“跑！”
两人在一起打过架的次数两双手都数不完，李楚阳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废话，护住林芝往外跑。
“今天你们要是能出这门，我陈天仁还混个屁！”陈天仁冷冷一招手，身后的同伴们咋咋呼呼地冲了出去。
“都别出来！我跟胖子能搞定！”
祁洛反手把门关上，抄起李楚阳留下的瓶刺提在手里，跟欧阳默对视一眼。
冲突一触即发……
李楚阳在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准备上车时却被林芝拉住。
“就这么丢下他们？”
李楚阳本来凝重的神情一滞，跟着故作轻松道：“没事，他们打得过。”
林芝身上披着临走时兰祯递出来的外套，外面风大，她不禁把衣服往身前紧了紧，或许也是想在他面前表现得不那么难堪。
“我男朋……前男友跟我提过……那些人……很不好惹……”
李楚阳摆摆手示意司机师傅离开，蹲在路边仰头看她。
“所以把你送给他们，也让你开心点？”
林芝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有些不自在地闭紧双腿，似乎在躲避男生肆虐的目光，也似乎是想解释什么。
李楚阳不知道想到什么，苦笑一声，把眼神转开。
“我是不是特傻逼？”
没等林芝回答，他就站起身来，霸道地把她搂紧怀里。
“如果你变漂亮以后，需要面对的是这个……我宁愿你一直面对我。”
林芝在他怀里小小挣扎一下之后，双手撑在他胸膛，嚎啕大哭。
年轻气盛。有朝气就忍不住想跟别人比划一番，祁洛也不例外。
本来以为自己好歹有点让人羡慕的经历，打架也能上几个段数，动手之前他压根没把对面这些二世祖放在眼里。
谁知道陈天仁这帮人动起手来一点也不孬，虽说速度力道这些还差些火候，但一拳一腿都有模有样，看得出来也是经常跟人打架的主儿。
双拳难敌四手。
欧阳默力气是大，但都是些蛮力，人少还好，人一多起来，自身负担就大。刚放倒两个，就被拖垮了，被人堵在墙角拳打脚踢，埋着脑袋还不忘啃一口怀里的猪蹄。
祁洛堵在包间门口，不敢挪动，制约大。相对于陈天仁时有时无的攻势，他更偏向与防守。管你们怎么打，我就用手里的瓶刺威慑你们，敢过来我就戳你。一时间，倒激起对面的火气。
“你他妈的……”
陈天仁被他逼得急了，从自己包间摸出一瓶红酒来，直奔祁洛而去。
祁洛正防着正对面的一个男生，冷不丁耳边传来呼啸，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就只觉脑后一凉，跟着就是火辣辣的疼。
有鲜红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眼花了一下，他摇摇头，告诉自己要清醒。
耳边的喧哗在一瞬间寂静，视线变得模糊……
他看着头顶五颜六色的灯光，然后光线一暗，似乎有人挡在他面前。
歪歪头，包厢里面，兰祯趴在门上，透过门上狭小的玻璃在跟他大声说着什么，但什么都听不见了……
包厢的门被拉开，几个女生手忙脚乱地把祁洛拉进去，一群早就看红眼的男生冲出来，顶上祁洛的位置，手里舞着酒瓶，声势凶猛，却抵不过对面更厉害，加上心理不占优势，刚出门的时候势头很足，转眼就被陈天仁等人连消带打逼回房间。
兰祯强忍住泪，让祁洛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伸手却摸到一摊血，顿时浑身冰凉。
陈天仁走进来，扫视一圈，有人色厉内荏地放狠话，他也摆摆手示意同伴别管。
走到祁洛跟前，还没等他走近，兰祯就一脸警惕地往后缩了缩。
“你干什么！”
陈天仁蹲下身，饶有兴趣地在她跟祁洛脸上打了个转，伸手勾起兰祯的下巴。
“你男人恐怕不行了，要不你跟我？”
“啪！”
出乎所有人意料，兰祯抬手便是一耳光扇在他脸上。
不说其他同学懵了，就连陈天仁本人也懵了。他从小到大见过的女人，哪个不是对他曲意逢迎？哪个不是见到他就赔笑脸？就连那个吴启然的女人，看着那么高冷，还不是被他粗暴地撕开了衣服？他哪想得到，自己仅仅只是摸了摸她的下巴，居然反应这么激烈。
“婊子！”陈天仁也只是愣了半晌，很快回过神来，甩手一巴掌呼在兰祯脸上。这一巴掌力道很大，一旁噤若寒蝉的古柯看见，兰祯左边脸颊迅速肿胀起来，忍不住手捂住嘴生怕哭声惊动别人。
“烂人！”兰祯不甘示弱，再次举手扇过去。
不过这次她没能如愿以偿，陈天仁心里早有提防，抓起她的手腕，再也顾不上什么怜香惜玉，反手一扭……
兰祯疼得眼泪汗水一齐掉，仍旧倔强的没有出声。
“点个头就行，不光是他……你也不用受这罪了。”陈天仁冷笑看着她。
兰祯扬着下巴，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手腕上传来的痛楚，刺激得她脑门上渗出密密的汗，她咬着牙，鼻息逐渐变得粗重。
双方僵持片刻，兰祯嘴角忽然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这一瞬的变故还没容陈天仁细想，他就感到小腹一痛。
低头看去，兰祯那看起来没有丝毫力气的左手，竟然把一块玻璃刺到自己怀里。
那只手大概没有做过什么重活，纤细而素嫩，只有满手的鲜血在告诉别人，主人是花了很大力气才递出这一下的。
然而兰祯力气终究小了些，这一下，紧紧穿过陈天仁的汗衫，并未刺破他的肌肤，对他来说，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陈天仁毛骨悚然，忽然升起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千万别招惹女人！
“哈——”陈天仁这一声说不清安慰自己还是宽解同伴的笑声，骤然卡在喉咙里，不可置信地扭头，角落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女生，面容在他眼前放大。
古柯面色惨白，手里的半截酒瓶被她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陈天仁趴在地上，努力睁眼去看，只能看到那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女生，额头贴在那个叫祁洛的人脸上，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
看不清了……
陈天仁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在一起，他能感受到在自己倒下前的一瞬间，那个女生并没有拿走那块玻璃……
陈力……那个谁……吴启然……该死的……你们都跑什么……谁也好……来帮帮我……硌得慌……
蓝色跟红色的光，交替照在他脸上……
意识的最后一刻，陈天仁睁开眼，只见那个女生推开一个胖子，肩扛着祁洛，好像扛起了一切，摇摇晃晃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