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客栈闻讯
虞紫陌和洛临溪向周唐二人道过别后，就开始跟着那些武林人士的方向走，落北镇北面是山，东面是回雁城，两地相距不过十余里，可是单看面貌却大不相同，整个镇子给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乱，到处都很乱，人在吵架，商户与商户之间也在争执，没有诸如云梦商号，瑞禾钱庄，通达客栈这样全国通行的大店面，只有一些小生意人，虞紫陌自问记性不错，可是这一路行来竟然也觉得记忆有些杂乱。
洛临溪在旁边发表了一声由衷的感慨：“这地方是真穷啊。”
虞紫陌点点头，两人来到了一家大客栈前，其实若是和汴京城的客栈比，这客栈也就普普通通，可在这里却说得上是全镇最好了。
这个客栈名叫四方客栈，看起来建了有些年头了，时值正午，客栈中坐满了人，多数都是武林人士，他们大都各自为政，分帮分派，坐在一起的都在彼此小声交谈，行动间稍有碰撞就会引得人剑拔弩张，然后又彼此看看偃旗息鼓，整个客栈显示出诡异的安静和嘈杂。
虞紫陌刚一走进去，小二就很嫌弃的白了她一眼，等再看见她身后的洛临溪就笑了。神色变化之快着实让虞紫陌开了回眼界。
两人挑了整个客栈中最不起眼的位置，点了最便宜的一壶茶和两碟小菜，幸好这些武林中人对他们‘主仆’也不感兴趣，两人才能光明正大的偷听隔壁桌子的人谈话。
一人道：“龙魂剑真在这个地方？”
另一人回道：“不清楚，但消息不都那么传嘛，佘家亡的太快，死的太多，谁知道他们把龙魂剑藏到了什么地方，只是有人说在这儿，就赌赌运气呗，不然干嘛大家都往这儿跑。”
先一人又说，“你去过这儿的佘家了吗？”
后一人十分嫌弃的回答：“早去了，昨天就去过，什么都没了，能抢的东西都被抢光了，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这里的佘家本来就是个远亲，没有正统的佘家本家那么强，小门小户的，就是这家的少爷好像挺得佘光看重的。这种事情大门派不屑为之，可一些小门小派就不一定了，你是没看见啊，男的都死光了，只剩下一些女人被顺天镖局带走了。”
先一人奇道：“顺天镖局？什么地方？”
后一人便说：“这个镖局不算太出名，他们总镖头也不是厉害人物，我也没听过，但是架不住人家镖局后面的主人身份大啊，当朝国舅，魏妃的亲弟弟。”
虞紫陌眉眼一挑，这么个小地方，大商户没有，居然有魏妃亲弟开的镖局？魏妃是当朝成国公魏远的亲女，太后亲自为皇帝选的贵妃，比今上还要年长两岁，她家中只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妹妹名叫魏姝，美貌绝世无双，弟弟名叫魏瑄，是个出了名的的纨绔子弟。
据虞紫陌猜想，这个镖局多半不是他自己开的，而是有人请了他当个挂名的而已。京城中许多公子哥儿都这样，魏瑄本人说不准早就不记得这件事情了，也有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此人性情说得好听点就是天真烂漫，说的难听点就是傻，否则也不会人前被叫做二公子，人后就被说成是个败家毁业的二世祖，稀里糊涂的当了别人的靠山。
隔壁桌又问：“噢，这几日我看有不少人都往山上去，难道说剑真在山上？”
“不清楚啊，也没个下山的人，听这里的人说山上有土匪，说不定是他们武功不济，没找到龙魂剑反倒被那些土匪给杀了。但是我觉得这事儿可能是真的，不然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往山上去？”
“先生说的有理。”
虞紫陌却摇摇头，‘未必。’
这两人闲聊片刻又说起了这个案子。
先一人道：“哎，听说姓段的惹上了这案子。”
后一人又说话，口气有点阴阳怪气：“人家是大侠，武功高强，被六扇门那群狗盯上也不奇怪啊。”
他这话一出，周围几桌的人都笑了。
虞紫陌和洛临溪同时回头看向了说话之人，是个无名之辈。
先一人又说：“没猜错的话六扇门的这几天内就会到，不知道是张，刘，任，楚的谁来，反正只要不是楚昭慎就行了，最好是任九歌。”
虞紫陌笑了笑看了眼洛临溪，任九歌是洛临溪的师父，虞紫陌的师兄，任九歌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俩心里都清楚的很。
江湖中人都认为任九歌好说话，总是网开一面；楚昭慎性情冷酷，向来是绝不容情。但实际上刚好相反，任九歌是好说话但是他心思狠绝机敏，常常令你不知不觉间就跟着他的想法走，感觉他好说话是因为那是建立在对他已经言听计从的基础之上的，真正性情温和的实际上是楚昭慎，他是不留情面，却从不曾对谁施以重刑，他为人重情重义即使对罪犯也能信守诺言，相同的事情任九歌就是做不到的。
但人们常常因为楚昭慎执法严明而认为他冷酷绝情。因为任九歌常常“网开一面”而认为他更加通情达理。殊不知，任九歌的狠绝是他们不曾察觉到的，楚昭慎的重情义也是他们忽视的。
后一人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朝廷的鹰犬。”
虞紫陌越听越不满，鹰犬怎么了？看不起谁呢？我们拿薪俸办事怎么了？
先一人说：“三兄此言差矣，六扇门的若来了难免要管管。”
虞紫陌吃了一惊，这个人居然姓三？！
那被称作三兄的人自是不服，“谁敢管，咱们都是来对付佘家的，佘家的人死有余辜，全江湖都这么说，他们六扇门这时候要是管佘家的事就是跟全江湖作对。”
洛临溪看见对面的虞紫陌一挑眉，不知道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那三兄说完又问，“你说那佘天的死是不是姓段的干的？会不会和龙魂剑有关？”
“应该不是，真是他杀的没必要不认，我前段时间还看到他了呢，人就住在鸿运客栈。你是没看见啊，穿的个破破旧旧的衣服，诶呀，当年的大理段家居然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两个人正准备继续聊下去，却看见一人快步走了进来，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那一桌子的人就离开了，紧接着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再然后整个客栈就空了下来。
洛临溪问道，“我们不跟上去吗？”
虞紫陌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不去，真有什么好宝贝他们这么乌泱泱一伙人跑过去，也很难找到了。”
虞紫陌看着客栈外熙熙攘攘的人流，还有句话没说出口，好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么多人去争，肯定要死人，不是做棺材生意的就不该去凑这种容易殃及池鱼的热闹。
“小虞姐，佘家的事前前后后也闹了有一年了，我们要管管吗？”
虞紫陌想了想，摇了摇头：“暂时，先，不管。”
他们二人说到底还有公务要做，必须先完成交办下来的案子才能处理这件事。而且佘家的事太过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纵然他们能管也要认认真真的审视一番，普通的事情尚且不能用简单的对错是非来衡量，何况是佘家呢？
佘家成名已有百多年的历史了。
细算起来要从隋末说起，隋末之时，义军纷起，佘家先祖佘蓝为瓦岗义军之人，为人轻名利，重侠义，后因不满瓦岗义军一些行径改投太原李氏，原是李建成之谋臣，经玄武门之变有感于帝王家之无情，李世民虽以重金厚赏许之，却还是一意飘零远遁，就此退隐修道。
佘氏真正成名是在佘远这一代。
安史之乱，佘远眼见江山离乱，百姓疾苦，十五岁下山闯荡江湖，少年时斩杀宵小，锄强扶弱，救世济民，薄有侠名；中年时仗剑江湖，横扫千军，威震天下；古稀之年有感于天道无常，弃剑避世，与其先祖一样做了个道士。而龙魂剑正是佘远的佩剑。
佘远有个兄长，名叫佘芳。也是个素有侠名之人，他们兄弟感情甚好，但性情却是南辕北辙，佘远好道，好医，喜好隐世；佘芳好侠，好儒，一心想要扶危济困扬名于世。故而佘远退隐，佘芳却成了江湖中的一号人物，受人敬仰爱戴。
只可惜后代子孙不孝。
大概是八十年前，佘家上一任家主名叫佘光，此人心机深沉，惯会笑里藏刀，身边长年聚揽了一批门客家徒，号称是“三千门客”，自比孟尝春申，他毒死自己父兄，害死不到八岁的幼弟，淫辱妻妹和嫂嫂，凭着自己手底下那些惯会趋炎附势之辈继承家主之位，自此后，又利用祖上辛苦打拼下来的基业大肆扩张地盘，顺他者生，逆他者死，当时甚至有人自改其姓，认佘家为祖，一时之间江湖中突然多出了许多姓佘的人，如今被人传做笑话来讲。又二十年，佘家的实力空前壮大。
佘光却因为修炼内功不当于五十岁走火入魔而死。佘光死后，其子佘留继承家主之位。他比他爹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当家主，便开始疯狂的残杀异己，党同伐异，动辄灭人满门伤人性命，甚至妄图和少林丐帮两大门派鼎足而立。江湖中人人惧怕他家的威势不敢反抗。眼见佘留势大，江湖中人皆自顾不暇之时，以段云刀等和佘家有血海深仇的一群人为首，发起了一场针对佘家的行动。
自去年年初直到今时今日，佘家的灭门之祸仍未停止。
这些事，哪个都不是能用简单的对与错，是与非来形容的，里面的许多恩仇爱恨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个中苦痛更不是外人能插手的。他们若要管只怕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