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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行草上多情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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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瑞鹤绕东京灵璧令出 松江酔白池风雨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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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宋1112年正月除八,冬雪未消,东京汴河两岸依然繁华如夏。

  经商的驼队从城门外缓缓涌入汴京城中,负重累累,赶驼队的商客在城内拥挤的人潮中开辟出一条近直的空隙,赶集的百姓乘机从空隙中穿过进入两旁叫卖的小店置办开春的物什。茶馆早已接待完一批客人,准备迎接下一批吃午饭的人。离茶馆十米开外有一排酒馆,日上竿头才缓缓撑起招揽顾客的旗幡,酒馆开在离汴河装货码头最近的地方,自然不愁生意,只是因为船老大和伙计们都在忙着卸货,还不到吃酒的时候。只是偶尔有几个贪酒的客人,酒馆刚刚开业就坐到楼上,享受竹叶青的醇香,偶尔看看下面形形色色的路人。

  这时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悠悠的从码头上向城内走来,与周围忙碌的行人形成强烈的对比,他不慌不忙地穿过一众酒馆,直径进入到正在忙乱的汴河岸边最大的茶楼之中,一个眼尖的二十来岁的伙计第一个看到他,便急忙跑到入口处忙着去迎接。

  “先生,您今儿讲要当今世上哪个大人物啊?我都听了你几百场故事了,每次都觉得不过瘾!”小伙计好奇而兴奋的问。

  “当今世上,能称的上大人物的,除了陆小凤和楚留香,难道还有别人?”说书先生冷笑中又带着鄙夷的看着那个不懂事的但还有些机灵小伙计。

  “是,是,是我见识短了,还望先生日后多多赐教。”伙计堆笑的说。

  “看你这么勤恳,日后多同你讲一些。”说书人说罢就走到楼上找掌柜商量今日的故事。那伙计高兴的连连说道:

  “多谢先生,老板正在二楼的雕花亭等您!”伙计兴奋的回应。

  形形色色的人熙熙攘攘,全然不觉有一只两只三只仙鹤开始盘旋在东京上空,翱翔在逐渐泛着点点五彩霞光的天空中。不知是卸货的伙计,还是醉酒的贵人,又或是贪玩的小孩,第一声喊出了“有仙鹤”,人群开始躁动起来,打算说书的先生从茶馆里跑了出来,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呆呆的任手中的石子滑落,高楼饮酒的客人竟然将酒壶打翻在地,连卸货的伙计和斗志昂扬的商队都停下了脚步。整个东京城的百姓都看向天空,以为是百年一遇的祥瑞之兆,人群逐渐由惊叹转为兴奋。盘旋在上空的仙鹤越来越多,郊外闻讯的和尚和打算出城的人们都渐渐涌入城中,不一会儿,城内犹如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北宋皇宫,紫宸殿内。

  “启禀皇上,辽人善齐射天下皆知,吐蕃有高僧常来去大宋如入无人之境,大理段氏一族武功独步天下,皆是我大宋心头之病,我朝应将国库富裕之金银用以军队,以备来日。”节度使蔡卞进言道,他说完后便抬起头来希翼的望着高高在上不动神色的君王。

  蔡卞官拜尚书左丞,其说罢后满朝文武中竟无一人附和。不知过了多久,坐在紫宸殿尽端最高处龙椅之上的徽宗终于缓缓抬起头扫视满朝大臣,脸上划过一道不被人察觉的冷笑,继续玩弄手上的琉璃球。

  这时,大臣之中忽又走出一人,将手里的象牙玉板举过头顶,大声而不卑不亢的说道:“启禀皇上,如今大宋国库殷实,年收入五千万贯,完全有财力支持皇帝您做您想做的任何事。记得上次辽国使臣来访看到您喝水的杯子过于简朴,很有蔑视之意,还说你们这样的大国不够气度。易经中讲,丰亨豫大,从古至今,帝王的丰功伟绩,或封疆拓土,或开创盛世,而皇上您一直想建造的宫苑艮岳,才能让您达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高度。”

  徽宗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丞相蔡京,刚要说什么,忽然外面急促的马声越来越响。只见一匹青骢骏马疾驰踏道而上,直逼殿内,马上挂着黄色锦缎,锦缎缚着铜铃。四周侍卫惊慌失色,待总领一声令下,上百侍卫马上将紫宸殿围住,这时有一擅骑者纵身一跃拉住马缰,马受惊前蹄一抬,落地时马蹄正好止于殿外的门槛之前。侍卫门马上围住围那匹马,但是马上的锦缎是皇家特有的黄色,所以侍卫们并不敢伤害这匹刚刚受惊的御马。

  宋徽宗终于打破沉默,立刻从龙椅上下来,从大臣门让开的空隙中走出,他依旧是那股阳春白雪的样子,目不斜视的穿过人群,来到那匹被制住的马面前。

  “将马上的锦缎取下来。”徽宗淡淡的说道。

  只见这位善骑者用左手小心翼翼将马鞍一边的锦缎取下交给侍卫中等级最高的统领,右手依旧不敢放开马缰,生怕马再向人群冲去。

  统领将锦缎呈给徽宗。徽宗解开绑带,只看了片刻,就说:“赐马上之人为我大内御马统领,移驾大庆殿。”同时将手里的锦缎交给蔡京。众人感到惊愕却也不敢犹豫,立刻随徽宗赶往大庆殿。

  蔡京则一直手握着锦缎不敢打开,只是待徽宗进入御辇之后好一会儿才在路上将锦缎悄悄展开。纸上赫然写道:

  “瑞鹤绕东京,

  千年祥瑞出。

  天下共唱贺,

  应是明君出。”

  蔡京顿时喜笑颜开,笑着转过头看着他后面的人,那些带着乌纱帽的人们似乎马上就捕捉到了蔡丞相的意思,都松了一口气,众人相互点头一同昂首阔步浩浩汤汤的走向大庆殿。快到大殿楼下之时,大家都不敢再表露更多,皆马上收了收神情,迎接徽宗下辇。

  待徽宗下了御辇之后,这一行人跟在徽宗后面沿着大庆殿踏道走到楼上,大庆殿高楼是皇城的最外一道宫殿,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东京城。

  众人上楼后,目之所及之处,犹如梦境一般虚虚实实。只见上百只白鹤环绕在汴河两岸的天空上,发出仙鹤特有的鹤鸣,它们上面翩翩起舞,万千臣民为之欢欣鼓舞。

  所有人都为这百年一遇的景象所惊异,徽宗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不想再掩饰内心的狂热和激动。自登基多年以来他一直保持理性的判断,尽量不在众人面前表现有丝毫情感的狂热,不敢过多的考虑自己。而在当下,他不想考虑臣民是否愿意还是不愿,不想顾及天下说他是明君还是昏君,他只想向全天下宣布他的宏图伟业,去建造他那早已规划了将近十年的大内宫苑——艮岳。

  徽宗站在高楼之上,看着万民,意气风发的说道:

  “朕曾在酷热的夏日,在御书房里苦苦揣摩一幅工笔的花鸟,也曾在白雪皑皑的燕山之巅,静静停着一只写意的大雕。我苦苦追寻世间最美的万象,只为有朝一日可以让天下共赏。如今先黄河三年清澈,又有瑞鹤绕东京不去,皆为我赋大宋繁华万事之歌。我愿顷举国之力,造万世之园林赠与天下繁华春梦与我共和之!”

  徽宗说罢,蔡京率群臣马上跪伏在地,大呼皇上英明。蔡卞和少数几个人犹豫了一下也慢慢的跪下,与众臣共和。

  徽宗高兴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拿起让自己的太监随身携带的御笔,意气风发地将尺笺展开在大庆殿高楼的案台之上,蘸了蘸小太监早已追备好的墨水,用他最擅长的也是独创的字体洋洋洒洒的写下一首诗:

  “帝家华英乘春兴,

  玉京繁华在高楼。

  万金光射汴河岸,

  江南灵璧入艮岳。”

  ※※※

  松江,酔白山庄,酔白池。

  一泓池水荡漾在微风中,池两岸环曲杆横栏,回廊曲径。春风也细,柳丝也长,只是夜阑梦惑水长,扰人不得欣赏这空山鸟语。

  精致的华亭里,香雾薄,透帘幕。酔白山庄庄主陆北行双手向后,不停地来回掰扯着每个指尖。他后面有三个人坐在侧边的椅子上,一个人鹰眼如炬,脑袋像个球形,满头没几个头发,更别说有胡子,就像生来毛发稀少,却不知道哪里来的沧桑之气,但是手臂分明鼓鼓的肌肉,让一般人不敢靠近。

  鹰眼老六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众人,更是火气渐盛,满头没几根的毛也要快竖起来了,一个起身向众人喝道:“现今的皇帝比他那个荒唐的哥哥好不了多少,天天不是玩蟋蟀,就是弹那听着和棉花一样软绵绵的破琴,倒是听说每天上朝,也没见个上出个什么好事下来,现在看见了几只鸟东西,又惦记上了咱们江南的石头,要造他娘的新皇宫,天下谁人不知咱酔白山庄收了万世的灵石,造了千年的机关,现在朝廷的鹰犬,江湖败类都要赶来山庄,讨要奇石和机关要法,去谄媚那个鸟皇帝。要我说,直接反了那狗皇帝,也比坐在这里提心吊胆好。”

  “若是要反,也要有个说法,我们反了,整个江南可免不了血雨腥风。”丐帮长老李仁清说道。他自进了花厅一直愁颜不展,他是个顾大局的人,也是个心细的人,但这些却给他这半生带来了无尽的烦恼。自弱冠之年执掌丐帮以来,他从潇洒不羁的爽朗少年变成了瞻前顾后的执事者,二十年来的江湖恩怨教给他最多的就是隐忍不发,等待时机。

  鹰眼老六刚要反驳,肺中之气都已经鼓起来了,坐在他对面的少林高僧慧难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莫急,慧难和尚向众人说道:“缘起缘灭,总要有解铃人方能解,既然酔白山庄掌握改变天下的时机,我们就用此时机和朝廷周旋,酔白山庄之事还需在酔白山庄之内化解。”

  这一番话听着云里雾里,却有那么一点明了,又觉得没有说什么。

  鹰眼和李仁清皆没有开口,一脸狐疑的看着酔白山庄庄主陆北行。

  陆北行眉角缓缓一舒,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三人,轻轻一笑,用那种低沉而又如此有魅力的话音说道:“各位是我陆北行的至交,多年来若陆家有危难各位皆会奋不顾身的帮我,我陆某何德何能仰仗各位。”说完便低头抱拳向众人表示感谢。

  众人皆说庄主言重了,便不敢作声等待他继续说话。

  陆北行继续讲道:“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若是如此,那我们就继续做我们的机关,继续对天下闭门不见。”

  慧难和尚点头称是,鹰眼老六却急了:

  “你们这哑谜就蒙了我一个粗人?说了和没说没什么狗屁不一样。”

  “老六莫急,这此间拿捏,需看卿儿能否配合各位掌控即将满城风雨的松江。”陆北行说罢,便从手中拿出一样物件靠近他们三人。

  烟雨渐渐朦胧了花厅,池水四溅,酔白池岸边青草一片风雨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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