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绣

  在温暖明媚的春光下，波光潋滟的春水上，一艘白色的游艇逆流而上，犹如离弦之剑，划破两岸青山的倒影，在水面留下一条长长的白练。

  船头上，池默趴着护栏，面朝河水，看着手里的纸卷，那油亮油亮的光头在阳光下一晃一晃的，看久了能使人困乏。从侧面吹来的河风把他身上的墨绿色斗篷大衣高高扬起，鼓成一个球，接着又像是漏了气一般，干瘪下来。

  他那颜色略深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动着：“红水河，位于贵州省的南部，因为流经红色岩系地区，河水变成红褐色，所以名叫红水河。

  关于这河名，还有一个热血的英雄传说，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十二个太阳，不分昼夜的烘烤着大地，然后大地寸草不生，岩石融化，就有了如今的喀斯特地貌。

  后来一个叫黄道的大力士，背上了弓箭，背上了广大劳动人民殷殷切切的期望，去射太阳了，当他射到第十一个的时候，天上的两个太阳就苦苦哀求啊，让他放它们一条生路，黄道不答应，最后两个太阳生死决别，另一个就纵身一跳，摔在了深深的山谷里，粉身碎骨，血肉模糊，最后它的血化成了红红的河水，从此奔流不息，这就是红水河了。”

  在池默下手边三步远的地方，身穿黑色连帽卫衣和黑色休闲裤的杨肆坐在光滑洁白的船板上，背靠护栏，左手随意搁在膝盖上，右手百无聊赖地玩弄一把折叠式军用刀，听到这话，他就眯起如墨含星的双眼，斜睨着池默那抑扬顿挫的衣脚，冷冷说道：“毫无信息含量。”

  在斜对面，正拿着拍立得相机取景的身披酒红色薄外套的秦耀天闻言，就按了快门，然后放下相机，用一双闪亮的桃花眼扫过杨肆，停在池默憨厚的脸上，咧开嘴角，唇红齿白，笑得一脸灿烂：“哎，什么叫没有信息含量，这是在给你科普这地方的历史文化知识，你还真别嫌弃，刀叔都说了，我们这次来的地方是网络不通的，到时候你想查些什么资料都查不到，有手机也是废的，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把这里的信息都查了一遍，你到离开了都不知道自己来的地方是什么。”

  杨肆收起手中的刀，然后身体一滑，直接躺在船板上，合上眼睛，不再说话。

  秦耀天撇了撇嘴，边取下照片边嘀咕道：“来之前自己就偷偷把这地方上下五千年的过去现在将来都查得透透的了，然后才来这里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

  话声一落，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一个不明物体飞过来，还来不及闪躲，那物体就迎面撞到他的脸上，然后被弹出去，落到船板上，滚了几圈，最后在他的脚边停了下来。

  看着那个飞来横物——救生圈，秦耀天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他往前拨了拨被风吹乱的碎发，恢复清爽之后，就哀怨地转过头，想看一看杨肆此时脸上有没有一丝砸了人的快意，不过却失望了。

  这时候，阳光从杨肆的侧面斜照下来，让他刀削般的侧脸看上去多了些柔和，金色光辉洒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和紧抿的薄唇上，让他那样一张疑似混血的脸更加模糊不清，这种模糊却敌不过他浑然天成的冷傲气场。

  看着杨肆那一副生人勿近伤残自负的表情，秦耀天不禁恨得牙痒痒，却也不敢怎样，因为打架他又打不过人家，而且跑也跑不过人家，所以只能认命，偶尔占点口舌上的便宜就够了。

  正这么想着，对面就传来杨肆冷冷的声音：“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秦耀天尴尬地摸了摸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鼻子，心里叫苦不迭，他又是什么眼神了，这不是在欣赏他的五官嘛，唉……

  池默用他那双被挤在脂肪缝里的小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就赶紧躲到船舱里，和刀叔换着开船，想起秦耀天说过的话，又问道：“刀叔，你来过这里吗？这里真的连电话都打不出去吗？”

  刀叔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外套，不到寸长的头发颇为浓黑刚硬，没有一丝的白，年纪大概五十二三岁，本名叫张长肃，人如其名，方正的脸上总是一副严肃的表情，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上横着一双浓密的眉毛，更凸显出他的性格。因为他的左眉上有一条斜飞入鬓的三寸长的刀疤，所以别人都叫他刀叔。

  听到池默的问话，刀叔点了点头，声音浑厚有力：“年轻的时候来过，这里经济发展比较慢，很多地方都没有网络覆盖，我们去的村也没有，要打电话只能去镇上。”

  “喔……那我们这次要追查什么呢？”池默闻言就点了点头，不走心地问道，因为他们来的时候刀叔并没有说清楚，只让他们赶紧收拾东西，然后就马上赶来了。

  刀叔摇了摇头，具体的他也不知道。

  池默吃惊地看向刀叔，说道：“刀叔，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不知道你也接啊？”

  也不管池默的反应，刀叔心不在焉地说道：“急什么，到了不就知道了。”

  ————————————————

  从日当正午到日落西山，一路上斗过急流越过浅滩，享受过平静也感叹过激荡，四人的游艇终于到了此次的任务地——清水村。

  红水河流到了这里，画风明显的亮敞起来，眼界一张，从一条河流到一个湖泊的豁然开朗的转变也只在咫尺之间。

  眼前这是一个极其宽阔的湖泊，湖面平静，几座翠绿的小岛三三两两地散落在湖中，偶尔有小船从岸上驶出，开向其中一座小岛，留下一条长长的白色水波，此情此景，很像古代画家们笔下的山水风光。

  清水村，就是坐落在这个湖畔的一个小村庄，依青山傍绿水，风景优美，空气清新。

  刚停船靠岸，上穿深灰色对襟布衣、下着深灰色长裤、脚套黑色素面布鞋的清水村村长韦长民就一脸热切地迎了上来，而原本站在他身边的少女就被他的几步上前给落在了身后。远远看去，湖面吹起的清风随意扬起她身后的如墨长发，苍白的肤色几近透明，在这青山绿水的夕阳里颇有几分萧索和苍凉的韵味。

  村长就是此次案子的委托人，年龄和刀叔差不多，但是由于太瘦，所以更显老态，他头发灰白，长着一张消瘦的脸，眉毛稀疏，一双眼睛夹在松塌的眼皮和眼袋中间，灰蒙蒙的不清亮，看起来疲惫又沧桑，笑起来却又无比的和蔼，他笑着说道：“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都累了吧？”

  刀叔走到村长面前，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眉头一皱：“你怎么老了这么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呵呵，是人都会老啊，你倒是精神不减当年，还是这么意气风发，这就是你说的几个孩子吧？”村长说着就看向刀叔身后的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