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绣

  “不止第二个问题，这三个问题，都没有意义。”

  黎蒙目光沉沉地看着杨肆，锐光隐隐，似乎想要把他的内心看透。

  可是杨肆奔波了几天，一身风尘还没洗去，就带着草妹出来，本想请当地精通布依语的朋友帮忙问一些问题，却在这里遇见了黎蒙，所以他看见的当然只是他忧郁落魄的一面了。

  杨肆从来都是清高冷傲的，无论身处优势劣势，别人任何性质的目光他都迎上去，何况，黎蒙在这个时候主动出现，说明他是心急了，不知道是因为古婵那一招葬身火海的化明为暗，还是其他缘故。

  良久，黎蒙才又笑道：“哈哈，遇上心思细腻如你，我不虚此行，只是这三个问题，我得从头慢慢说来，才能一一为你解惑，向你证明。”

  黎蒙端起茶杯，起身踱步到栏杆边：

  “这还得从刚才的故事说起，那位寻得不老术的大臣姓蒙，当时蒙氏一族无辜被灭，幸亏苍天有眼，给蒙族留了一丝血脉，就是蒙大人的小公子蒙宸，他当时正在跟随自己的老师游历山川，所以躲过一劫。

  后来，得知家族横遭惨祸，小公子悲痛欲绝，起誓定要报仇雪恨，不知道后来且兰覆灭和他有多少关系，无论有无，这都不是我们能细究的了。

  且兰灭了，可是永华公主还在，小公子查出守护公主的人就是替她投药成就不老身且深知不老术的一群人，所以一直在致力寻找，为了不老术，也为斩草除根。

  小公子不简单，守护公主的人更不简单，两方的较量延续至后代，延续至今……

  时间一长就会产生许多变数，蒙族的初衷有所改变，也换了黎姓并隐居于苗寨，还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守护者一族和公主就分离了，公主身边始终只留一个人守护，守护者一死，就会有新的守护者突然出现。

  不过在守护者古芷出现后，她下面几代的守护者都是在云村出生并长大的，再没神秘的守护者出现过，其中隐藏的变数没人知道。

  为防蒙族后人寻仇，守护一族的居住地非常隐秘，连公主都不知道在哪里。

  后来，蒙族后人查知，守护一族的居住地布有幻阵，就因为这样，他们才一直找不到确切的方位，需要破除幻阵才能看见，而破除幻阵的秘诀则被绣在一卷古绣上。

  据说，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公主不得破阵，所以，时至今日，公主应该还不清楚古绣中的玄机。

  古绣出现不久就落入蒙族后人手里，研究几辈人，才研究出来其中的玄机，按照研究得到的路线，他们找到了古衣，碑文，铜鼎，这三者和破除阵法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怎样破除阵法。

  所以，蒙族后人转而往公主的不老身上打主意。

  你知道，要起一座庙难，要拆一座庙，那简直易如反掌，就像蒙族后人不知道不老身的成就奥秘，可还是研究出了破坏不老身的方法。

  所以，花婆婆存在的意义，先是为了药疯池默，让你们去苗寨。

  在那片树林里，就是不老身发生变数的开始，血蛭是蒙族后人用毒养的，加上林中的瘴气，两者结合，对不老身有着润物细无声的摧残力。

  在苗寨，设计让你们看见古衣，可你们却没带走，这是我算不到的变数，以至于上善设计让韦长民挖走古绣，酿成那场大火。”

  说到这里，黎蒙神色复杂，长长地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

  “话说回来，花婆婆把池默引去，也是为了让你们得到石碑，还有把草妹药疯，是为了让她接近你们。

  破坏不老身的第二步就是制造伤口，然后上药，那药会从伤口开始慢慢渗透体内，只要两天，古婵伤口上就长会出皱纹。

  那药一旦入体，她就会迅速衰老，一年之后，恐怕会白发苍苍，皱纹满面，垂垂老矣。

  这就是蒙族后人创造的‘万不得已’，相信到了这万不得已的一步，古婵应该会去找守护一族。

  所以，当初韦长民得到古绣我并不拦着，我以为古婵会将计就计，借古绣找铜鼎，再集齐古衣和石碑，然后根据她所知的秘诀，破除幻阵进入守护一族居住地，修复不老身，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她会来个绣毁人亡……”

  沉默良久，黎蒙才转身踱步到几前坐下，看着杨肆：“怎么样，我的答案够换回你船里的娃娃吗？”

  杨肆目光定定地看着黎蒙，所以，他想要救古婵就必须开启阵法，而他们蒙族后人的目的就是找到不老术。最终，他们还是有着相同的目的，就是开启阵法，找到守护一族，可是：

  “草妹，已经没了存在的意义，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费心地带她走？甚至，不惜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现在绣毁人亡，这个计划已经落空，我又何必怕你知道呢？”

  杨肆单手翻弄茶盖，说道：“狼牙坳的族长，是你？”

  黎蒙展颜一笑，说道：“是我。”

  “果然，神通广大。”杨肆眉角一扬，难怪会培养出花婆婆和草妹那样的棋子，还有那个故事，原来是蒙族后人的另一个根据地。

  “惭愧惭愧……”

  “在狼牙坳，为什么一而再地陷害她？”

  “那是意外，我真没想到她会凭一句话就找到狼牙坳，让我来不及认真计划，以至于仓促推草妹上盘，让这一颗棋子漏洞百出。还有花婆婆是个存有太多幻想的老人，心里极度扭曲，那样拙劣的诬陷手法并非我授意，要是知道她会如此疯狂，我也不敢用，还有她那个女儿更是个意外。不过呢，从中作梗两次陷害古婵，第一次是她的身体不能错过破伤的最佳时间，虽然草妹的手法极度低劣，却还是有成效的不是吗，第二次是因为古婵的伤口急需上药，耽搁不得。”

  所以，在山洞里古婵摔伤是草妹有意为之，不觉间，杨肆的五指已经握紧。

  “王周仁是怎么回事？”

  黎蒙挑了挑眉：“他？不过是个固执得不懂变通的人，他并非我盘上的棋子。”

  思索良久，杨肆才站起身，冷眼说道：“这些话，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怎么信你？”

  “呵呵，我黎蒙从来不说谎，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我这里有镜水的地图，有时间你不妨去看看。”

  黎蒙说到这里，舱里就出来一个黑衣人，手里拿着一张纸，就是黎蒙说的地图，递给杨肆后，那人就退下了。

  杨肆看着手里的图纸，正皱眉沉思之际，就听见黎蒙说道：“知道铜鼎吗？那个是当年公主炼制不老身的容器，它的药用价值堪比一座山的药材，蒙族后人破坏不老身的毒药就是以那个鼎为依据的。”

  所以，黎蒙最终还是不死心，给他图纸是想从他这里突破，让他来扭转残局，坚信他不会看着古婵等死，坚信他会救古婵。不得不说，黎蒙这步棋，走得不错。

  月光靡靡，凉风习习，河水潺潺，万籁俱寂，山上时不时传来夜莺的啼叫声，隐隐惊心……

  此时此刻，杨肆心里百转千回，如果黎蒙说的不假，那古婵是宁愿烧毁古绣也不愿回到守护者那里去，想必是为了保护他们，所以她宁愿自己一个人等死。

  想起那晚古婵绝望的样子，杨肆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无论如何，她既然已经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就绝不允许她擅自离开。

  目前既然毫无头绪，就暂且顺着黎蒙给的路线走，至于该不该完全相信他说的话，杨肆心中有数。

  “叫人过来，把草妹带走。”杨肆攥紧图纸，抬脚就走。

  就这样，黑衣人把草妹带走，黎蒙只说了句后会有期，然后就有人主动去开船。

  直到黎蒙的船消失在夜的尽头，杨肆才躺倒在船板上，思绪顺着流水，一路向下漂去……

  过了许久，才喃喃自语道：“古婵，不管真相怎样，你别想一个人躲着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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