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尽忠
萧远等临近永平时,远望城头已换了后金旗帜,知永平城已陷落,便转道向滦州。程应琦失声痛哭,谓家眷尽在城中生死未卜。众人无奈,只好把好话来宽慰。行不出数里,哨骑回报滦州也降了后金。马光远声称要回建昌防守,说完也不顾众人意见,心事重重带着手下人马走了。王维城见状苦笑道:“永平失守,各州县必然乱成一锅粥,不是俺不肯帮忙,只是台头营那边还需兄弟我照应,失陪了。”说完也带着兵走了。萧远问李南东怎么办,李南东道:“永平四县,迁安在北,趋之不及,不如就近到昌黎,先看究竟再说。”程应琦早已哭得没了主意,跟着萧远和李南东往昌黎县而去。
赶往山海关的路上,程本直将袁崇焕下狱的前后经过一一叙说,刘兴祚听了默不作声,他兄弟刘兴贤忍不住道:“不怪祖帅要背反,朝廷这般整人,换做俺们兄弟早就反了。”刘兴祚喝斥道:“休得胡说。”刘兴贤嘟囔着道:“俺们九死一生逃回来,还不是整日里被当成贼防,要我说这大明朝还真不如老野。”刘兴祚道:“督师待我推心置腹,怎说地不如老野?”刘兴贤道:“袁督师确实没的说,可其他人呢?俺看那孙承宗瞧俺们的眼神就不对劲,要不然为啥只给俺们八百人?还有那郑国昌,俺们好心去帮他守城,他却闭门不纳,还诓俺们去守什么建昌。那建昌路贼眉鼠眼,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人。”刘兴祚长叹一声不再言语。程本直见他兄弟二人也是一肚子苦水,都不好过,当下也无话可说,低头赶路。
行至一处隘口,两旁山崖林立,中间一条险道,看着阴森怖人。刘兴祚问是何处,程本直道是两灰口。刘兴祚心中一动,隐隐觉得有些不祥。过了一会儿,后面马蹄声大作,似有大队人马飞奔而来。明军多步兵,刘兴祚猜着就是后金骑兵,心道不好,赶紧让刘兴贤带上程本直飞马驰往山海关,自己率兵断后。
耳听马蹄声少说也有好几千人,刘兴祚看了一下地形,让手下将俘获的辎重堵住隘口,士兵尽伏在后,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不一会儿追兵赶到,在百步开外停住。见领头的是岳托,两人也算是老相识了,刘兴祚隔空喊话:“伯伯到此可是为爱塔而来?”岳托也不隐晦,直言道:“额驸既知,俺就明言。大汗让俺抓你回去,生死不论。你若乖乖随俺去,俺们兄弟替你在大汗面前求情,说不定八叔看在先王的面上放你一条生路,俺们仍做亲戚。你若执迷不悟,就休怪俺不顾往日情面。”刘兴祚回道:“俺当日逃归大明,便立誓生死为大明臣子,岂能再行叛贰?汝女真最重誓言,当知俺苦心。”岳托不死心还想再劝,道:“令堂还在沈阳,你就一点不顾她老人家?”刘兴祚闻言胸中剧痛,咬牙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仁义不戮无辜。相信伯伯不会为难俺娘。”岳托听了这话,知道再劝无用,下令手下待战。
刘兴祚也不是泛泛之辈,否则也不会被努尔哈赤相中做了额驸,见后金骑兵要来冲阵,便命前排士兵箭上弦,铳上膛,后排盾牌护顶。岳托命第一队骑兵冲锋,因隘口狭窄施展不开,被箭炮伤得惨重,倒在地上,死伤狼藉。岳托急了,怕回去交不了差,命第二队下马,用盾牌护着身体往前冲。后金士兵踩着前队尸体呜呀呀喊着向前冲,明军的箭炮都被盾牌弹开,刘兴祚命长枪手准备,待后金士兵上来,用长枪顶在外面,再用箭铳趁隙射杀。眼看第二队也攻不进去,岳托命第三第四队一起上,第三队用盾牌挡住,第四队踏着第三队身体跳进明军阵中。明军只有八百人,抵挡不住后金潮水般的攻势,终于被后金军队攻入,陷入一场混战。刘兴祚拔出腰刀,左劈右砍,斩杀了十几个后金士兵。见活捉无望,岳托下令用乱箭射杀,明军士兵纷纷中箭倒地,小小一个隘口,尸体堆积如山。刘兴祚身中数箭,流尽最后一滴血,战死沙场。
突然后方马蹄声急,一人骑着一匹骏马飞奔到隘口前,后金士兵不敢阻挡纷纷避让,岳托对来人喝斥道:“巴克什库尔缠,你来作甚?”巴克什库尔缠不理他,下马推开人围,将自己身上长袍脱下盖在刘兴祚尸体上放声痛哭,后金士兵面面相觑。这时又有一匹快马从前方奔来,原来是刘兴贤不忍抛弃兄长,孤身折返回来,被后金士兵团团围住,掀翻在地。护军请示如何处置,岳托叹息道:“押回大营,听大汗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