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殉者
“林少啊!还好你没事啊！你要是死了我在这孤苦伶仃的可怎么办呐！”
林爔瞧着在自己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似死了爹妈似的的施郝飞，转头看向一边靠在门口的苏莫瑶。
“他天天吵着过来看你，我就把他带来了。”苏墨瑶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不过似乎带着一点无奈。
不得不说学院医疗方面还是相当的给力，经过了几天的调养，现在的林爔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只不过依旧有些虚弱罢了。
“行了行了，我不还是没死么？”林爔有些无奈的拍了拍施郝飞。
“可是他们都说你活不久了。”小胖子依旧没有停止哭泣。
“他们？”林爔一愣。
“是啊，有个人前两天跑到我面前说他是你的战友，说你为了全学院的安危，身先士卒，虽然是新生，但却有着大无畏的精神，带头冲在前线，甚至只身挡住敌方老大，虽然不敌，血洒当场，但却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会永远活在他们心中”
“等等等等，谁跟你说的？”林爔急忙打断了他，这越听越不对味了。
“好像是个叫齐格的学长，还有个叫艾斯的。”
“靠”林爔忍不住一声怒骂，他甚至能想到那两个家一脸悲壮诉说的表情。
“所以我就赶紧找到了苏学姐，想着我俩在这里也算是老乡，好歹要来见你最后一面”
一旁的苏墨瑶脸颊一动，似乎是想要笑，但还是忍住了。
“打住！首先，我活的好好的，还不会死！其次，那两个家伙说的话你就当是放屁就行了！”林爔郑重声明道。
“真的？”
“真的！”说完，林爔还象征性的拍了拍胸脯。
“呜呜呜太好了”
“哎，别又哭啊”
看着那有些打闹意味的两人，苏墨瑶眼底的一抹担忧也是悄悄散开。
毕竟是自己派的任务，还是给一个新生，无论是从队长还是会长的角度，苏墨瑶都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只是她或许不会表现出来。
同时，她也有些惊异，几天前的林爔是什么样她心里清楚，就像是从屠宰场滚过一遍似的，浑身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再加上失血等问题，即使是学院有着最先进的设施，换做自己可能也要半个月才能行动，但林爔她还记得医疗人员的评价：惊人的恢复速度！
“谢谢。”一旁的林爔打断了她的思索。
打败魔人后的事林爔记不清了，但他依稀还能想起自己倒下时是苏莫瑶赶到救了自己。
“不谢。”
依然是不冷不热的回答，林爔却不在意的笑了笑，经过一段时间相处让他明白，女孩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不近人情。
“恢复的差不多的话就跟我来吧，校长让我带你过去。”苏墨瑶说。
“好的。”
嘱咐了施郝飞回去后，林爔裹着纱布，随着苏莫瑶下楼。
经历了一个星期的病床生活后，充斥在消毒水气息里的林爔才终于体会到了呼吸新鲜空气的幸福感。
学院的医护楼建立在巨大的花园中，鲜艳的花蕾加上晴朗的天气似乎让人的心情也跟着阳光了起来。
一路穿过花园，离开了医护楼不多远后，林爔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不知何时，周围的人似乎变得稀少了许多，宽阔的广场出现在了他视野内。
真的是宽阔的广场，跟它相比，连天启的那片空地都显得有些不值一提了。
然而真正吸引了林爔目光的，是那其上几乎横穿了整个广场的巨大石碑。
纯白色的石碑有几层楼那么高，很难相信一块石碑居然能洁白的仿佛一尘不染，其上，密密麻麻的刻字排列着，从左向右延伸。
“这是”林爔注意到了，石碑前，有零零散散的人影驻足仰望，沉默无言，像是前来祷告的信徒。
走到一定距离后，那些细小的刻字也终于是被看清，是一个个字母，像是单词，又或是拼音的感觉。
“这些是人名？！”林爔默念一遍后惊觉道。
“没错，这些都是人名，死去之人的名字。”一旁的苏墨瑶也停下了脚步。
“那这个是”
“殉者碑。”苏墨瑶轻声说道。
“这里是殉难广场，从学院建立开始，这面石碑就已经存在了，所有牺牲之人，都会被记录在这上面，永远。”
苏墨瑶解释道。
“因此，这里也算是大家心目中共同的圣地了，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悼念。”
嘴里重复殉者碑这三个字，林爔转头扫过，突然觉得嘴巴有些干涩，这面石碑上的刻字，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名么？
他突然注意到最上方的一行名字。
“那些名字，似乎大一些？”林爔指了指明显大了一号的字体。
苏墨瑶顿了一下
“那些是曾经有过杰出贡献的人。”
“那就是很厉害的人啊。”林爔感叹了一声，默念着那些名字，一直到某个名字，他停住了。
“su，o，cheng”
“苏墨城”身旁那平淡的声音终于是有了些波动。
林爔转头看去，只见苏墨瑶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个名字之上，表情变换着，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不舍，有依恋，甚至还有一丝恨意。
林爔有些惊讶，这个女孩似乎还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将如此多的情绪表达出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是，我哥哥。”女孩似乎在努力保持平静，但在那个名字之下，心境仿佛是被石头砸出涟漪的湖面，声音有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林爔偏过头，不知该如何接话，这时候，似乎只有沉默才能是最好的选择。
“林学弟？”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诧异的声音。
林爔转身，身后，一名瘦高的青年正站立着，手上捧着一束鲜花。
林爔觉得他有些眼熟。
“苏会长也在么。”青年注意到了一旁的苏莫瑶，礼貌的弯了弯身。
“嗯。”苏墨瑶也转了过来，轻轻点头。
林爔发现她的脸上，刚刚的那些复杂表情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日的平静，那些情绪，似乎再次被深深压入了她的心底。
“你们也是来悼念的么？”青年问道。
“不，只是路过。”苏莫瑶回答。
“你是，斯曼！”林爔想起来了，面前的青年，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二年级生，小队长，但他似乎消瘦了不少，头发也有些蓬乱，显得很憔悴，所以第一眼没有认出来。
短暂的惊讶后他瞬间明白了斯曼来这里的原因。
“林学弟还记得我啊。”斯曼笑了笑。“我是来看杰克他们的，要一起去么？就在旁边。”
林爔看着面前的青年，心里不是滋味，最终还是重重的点头。
三人顺着石碑一路向右，终于来到了刻字的尽头，在这里，三个明显是新刻的名字深深的印在上面。
青年伸手，指尖轻轻触上石碑，缓慢而轻柔的抚摸着那三个名字。
“我”看着他这副摸样，林爔嘴唇动了动。
“林学弟，你不用愧疚，这是我们选的路，在最初的时候便已经注定的，况且你已经尽力了，没有人会责怪你，任务也完成了他们知道的话，也会欣慰的。”斯曼突然开口道。
林爔心里一怔。
或许是因为伤势不允许他思考，或许是因为被维尔拉依然活着的欣喜冲淡了，又或许，只是因为自己不愿意想起林爔始终没有询问过那之后的事情，也没有人跟他提起过。
但这一刻，他终于清楚的认识到，那个有着勇敢憨厚和沉默寡言的学长，以及一个坚强善良女孩的三人组，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永远的埋葬在了那个夜晚，那片废墟中。
而自己，所能拿来悼念的，只有他们的名字。
时间仿佛陷入了静止，斯曼就这样不动，眼神仿佛没有焦点，像是陷入了回忆，又像是失去了灵魂，久久不再说话。
林爔看着面前的青年，心里像是被捏住了似的泛酸。
那天，这个青年因为手伤没有加入任务，却没想到那是和自己队员们的永别。如今，小队只剩下他一人，失去队员的队长，没有存在的意义。
或许他幸运的逃过了死亡，可仿佛他的心却像是已经死了。
“走吧，让他静一静吧。”苏墨瑶轻轻叹了口气，悄悄离开。
林爔没有吭声。
有些人，在你还没来的及了解的时候，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而这面石碑上，几乎都是这样的人。
林爔突然感觉到了，他第一次的，踏入了某种现实，这个世界的，残酷的现实。
他再次扫过一眼密密麻麻的刻字，最后对着斯曼和那三个名字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跟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木头人一般的斯曼终于是动了一下。
他将花束轻轻放下。
“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