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困兽挣斗
茫然的夜被筑成了冰冷的囚笼,风雪是锐利的刀片,无情地割剜着寄思的哀愁,就算平息了,但在寂冷的氛围中,好像又传来了一首寒霜般的哀歌,正回荡在漫长的幕色里,仿佛是在衬托绝望的可怕,却也像是因悲怆而释吼的哀嚎……
这算不算为一片曾经璀璨过的废墟所做的悼念呢?毕竟过去的路已找不回了,就跟空洞模糊的回忆没了两样似的,同样是无法回首去面对的,因为连勇气都甚至要被恐惧所粉碎了。
至今灾难的降临都犹如噩梦般缠绕在每一个经历过的人心上,亲眼目睹后,便更是像被梦魇诅咒的孩子那样——垂死无力又拼命挣扎着。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每一个吓得逃窜的人心中都在这样问着,而其实那些极力奋战的士兵们,心中也在问着相似但不相同的问题——“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至于剩下那些还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人们,无外乎是跟着大众的波流随动,心中的焦虑也是无知的产物,更是蒙蔽双眼的安慰。慢慢地,了解了,心中自然就分出了“开始”与“结束”的疑问。
“慢一点,若平静还未被打破;快一点,若灾祸已经逼近。”
冬日的昼夜在恍惚间已转换了,不知是谁悄然无息地将清亮的天空泼染上浓重的墨汁,再掺上压抑与窒息的极冻感,就完成了。
殿内的灯火熄了,偌大的殿宇空了,待镜璃进来时,身后孱弱的影子就缩进了无声的黑暗,她倚靠在失色的角落处用很慢的速度坐到地上,从她那双透亮的眼睛里折射出对希望的迷惘,她小心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生怕被巡逻的魔兵所发现。
她克制着灵力的流动,冒险地释放了梦织女蛛,随即又延展开幻梦衣纱,在过程中,一切都是那么的紧张,那么的缓慢。当衣纱的裙摆不断蔓延,直至布满殿宇内的每一寸地,等到女蛛也在大门与四周的墙壁上织满了剧毒的蛛丝,她才松了口气。在混沌的黑暗中,衣纱闪烁着如梦般奇幻的微光,几只翠玉色的光蝶缓缓在镜璃的手掌上张开翅膀,伴着虚弱沉重的呼吸声,回荡于静默的黑暗里,增添上几分孤独的生气。
镜璃沿着壁面摸索着地靠近窗户,悄悄地窥视着窗外冰冷的雪地,她是多么得期待着、渴望着会有一行可以带来温暖的足迹,正慢慢地走进自己空虚的心。
她的嘴里反复地重复着刚刚的那句话:“慢一点,若平静还未被打破;快一点,若灾祸已经逼近。”
再坚强一点,很快,很快,暮光哥哥就要回来了!
门外的雪地上淌满了鲜红的染料,那像是朵朵精致小巧的红莲怒然绽放,并排铺成的一条单行的轨道,淡然的月光撒下一层脂玉般的薄纱,仿佛将要遮盖周围那些亡魂卑微的呻吟声,妄想编织一副平静的幻梦美画。
顺着血浆迸溅的地方,融进黑夜的影子高举着无劫,剑锋闪耀着嗜血的光芒,黑色的剑身也要与无尽的夜相融了啊。
净白的雪花堆簇成一片厚重的大地,却又渐渐得被一片片滚烫的血污玷染上黯然的印记。黑色的天空渲染着一场战争中沉闷的爆发,如同沉淀光亮的温暖那般,安静地急促着、焦虑地渴求着。
“这些魔兵为什么要在天星阁的外围徘徊,黯觉是知道我们会回来,所以才会派遣魔兵驻守这里吗?”暮光轻轻放下无劫,幽邃的眼中映衬着折射到雪地上的月光。觖戮望着他,赤色的双瞳像是腥凝而聚的两团烈火,火焰照应着黑暗,焚烧着寒冷,正迅猛地努力想帮孤立的影子驱散迷惘,“那他应该向四界去通缉你啊,如果他真的想抓你,与其这样守株待兔,也未免也太耗时了吧,而且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就这样大肆耗费兵力,假设你真的没来,那就更加得不偿失了对吗。”
“但倘若想抓我的不是他呢?”暮光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声音,当初指引他一步步坠向深渊的声音。
“除了黯觉,还有谁?”
“那个拉我掉进深渊的恶魔,他才是真正的怪物,他可怕的思维就是一张交织错杂的丝网,没人能揣测,只要有人踏入一步,便肯定出不来了,黯觉之所以能够顺利借助我的身体复活,就是因为他!这里能够这么快的被覆灭,也一定是因为他的帮助!”
“他是谁?”
“不清楚……我不敢去回忆……”暮光每次去回想那段痛苦的经历,全身就像是血管被斩断后直接丢进寒冷的冰海之中,刺骨而无力,还窒息得难受。
“……是亦无忧!”觖戮能感受到暮光的痛苦,甚至比他更加清楚那种难受的感觉。
“亦无忧?那是他的真名吗?”
“不知道……或许是假的吧,没人知道。”
“那他为什么会找上我?”
“可能是因为你特殊的命格吸引了他吧……永恒的命轨、空缺的命星,原本无法构造出生命的星图却因你的出现而被打破了常规,相信亦无忧只要想找一个你这样的,非常容易,因为在熠熠闪烁的的漫长星河里,唯有你是暗淡的,就像你空缺的命星,所以只要耐心寻找,就肯定能找到,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那……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敢看着我的眼?”暮光将剑架在觖戮的脖颈处,凝重地直视着那道凝血的疤痕。“觖戮,你还是没说实话,你也说那样的星图无法构成生命,那我到底是怎么诞生的?你说我只是不完整,那我残缺的部分到底是什么?亦无忧的每一个计划一定都是缜密而没有疏漏的,他的每一步都像是一盘精准无误的棋局,倘若他真的只是对我独特的命格感兴趣,那他就绝不可能将我列入他的计划,甚至还等待了这么久!”
“主,我不会欺骗你,请相信我,再过些时候,我会告诉你全部真相的。”觖戮用手握住无劫的剑刃,任自己的鲜血流淌在暮光的面前。
“你一次又一次地向我隐瞒你所知的,就算我这样逼问你千遍万遍也没用吧……现在你身上一共有两道疤了,这两道都是我给你留下的,哪怕这样,我还依旧是你的主吗?”
“你永远都是,我存在的意义若不是成为你最锋利的刃,那便是你最坚固的盾!这是我的誓言,从你出生的那刻就以命运转动的姿态开始了。”
……
暮光沉默了好久,月光照进了灰暗的角落,驱散了阴影,冷漠的光辉却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份温暖,“我知道你不会后悔,可你替我承受的太多了,我不要你当我的剑或盾,我只想搞清关于自己的一切,然后好好活着,像正常人那样!”他说着,渐渐地收起了无劫,无劫幻化成黑色的粉末飘散于空中,在寒冷的夜里,血腥味更浓了,有一部分是觖戮忠诚的鲜血啊,哪怕里面掺杂着丝丝隐瞒的秘密。
“主,你收起了无劫,就无法汲取其中的力量了啊,你又不能使用神女眼泪来进行自我治愈,你就这样拖着透支的身体,撑不了多久的!”暮光的身体就在收起无劫的刹那间,明显的发生了变化——双手的青筋凸爆的吓人,脸上的虚汗也流个不停,觖戮马上扶住双腿已经无法站稳的暮光,就像是扶着一副没有骨架的人偶。
“你忘了吗,我们离星轨殿没几步了呀。”暮光张开苍白的唇,吃力地发出声音,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濒死的野兽,就算脆弱,也不软弱。
——暮光,我的主,你的一生应该远离这些的,告诉你的越多,你就越没法自在的活着,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和我一起告别这个混乱的世界!
不管是黯觉还是亦无忧,他们都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在等待,至于为什么迟迟未占领天星阁,应该还是在等待着沉闷的爆发吧……
可能是镜璃反复的奔波与内心压抑的情绪使得她即使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下,也倦累地睡着了。
她就那样小巧的靠在角落里,金黄的卷发遮掩着皙嫩的面容,垂闭的双眼都无法掩盖内心的恐慌,纵使片刻的休憩,也无法抹去脸上焦虑的神情。
觖戮扶着暮光走到窗口时,他看见了,看见了那个曾被拒绝后还依然坚强的女孩。“……镜璃。”暮光心疼地看着她就那样蜷缩在角落里,睡也睡不踏实,曾经像花瓣般柔弱的女孩去哪了?为什么现在只能看到那孱弱的残影了,顺着一个倦累地影子投射的方向,好像是重新认识了一个坚强的女孩啊。
当觖戮打开星轨殿的大门时,剧毒的蛛丝在月光的照应下,像是剔透的缕缕丝线,不易察觉,可却充满危险。
“这样的陷阱……你应该很轻松就能破解吧,子爵等级的梦织女蛛所布下的蛛丝远远无法阻挡你锋锐的煞气啊。”暮光倚靠在门口的墙壁,盯着暴露的蛛丝吃力的说,“镜璃还是太不小心了呀。”
“是吧。”觖戮催动出体内暴躁的煞气,一点点由指尖流动而出,慢慢渗入殿内的四周,随即便斩断融化了所有蛛丝,“主,我们可以进去了。”
待二人走进后,昏暗的殿宇中逐渐闪烁漂浮出莹莹的绿光,仔细看去,那是只只精巧的光蝶,随之是光蝶身后出来的一声警惕:“谁在那!”
“镜璃,别怕,哥哥回来了。”暮光轻轻推开觖戮,慢慢走到前面,吃力地微笑着,语气依旧是那么温柔。
“哥哥?”镜璃散去光蝶,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试探的向前迈着步,“我好怕,但我就觉得你一直会回来,哥哥,别再抛下我了。”暮光轻轻地擦拭去自己面前这个故作坚强的女孩的润红眼眶的泪,语气依然温柔,好像自己就是她唯一的依靠,“我答应你,我最亲爱的妹妹,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浓稠的黑暗里,一盏盏被悬挂的幽幽火焰是恶鬼贪婪的血口,狂暴的炽热无时不在燃烧着暴食的冲动,已撕碎的绝望正反复咀嚼着,最后就只剩下了血泊中的一些渣滓与回荡在牢中渗人的呻吟声。
谙心隐匿在深处的角落,注视着绑在十字架上昏厥的银陌,他好像是在很久以前便见过了这位坚强的战士,就连他的年轻与傲气也与记忆中模糊的印象一模一样。
“怎么,你看他眼熟吧。”阴森的声音从冰冷的内牢入口处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轻轻穿过狭窄的甬道,在昏暗的视线中,还没看清是谁,那招摇如火的头发便在幽焰的映衬下宣明自己的身份。
“闇呪,你也来了……”
“对呀,这可是场狂热的喋血之战啊,身为魔尊之一的我怎么可以错过呢?是吧,梵魔尊者。”闇呪随意地把额前散乱的碎发撩到脑后,这时谙心才注意到他长久以来被碎发遮挡的那双慵懒的野兽似的眼睛,好像是两把耀着寒光的匕刀,疲倦中曝露出危险,随时都闪烁着。
“……你说他……眼熟?什么意思?我们以前见过他吗?”谙心没有搭理闇呪,只是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疑问中,他盯着银陌,自顾自问着。
“你看看他,这个家伙和当年的那位战士根本没有差别啊,何况你看看他的胸口……那道火纹的伤疤让你想起了谁?”闇呪轻轻用扇柄拨开银陌胸前的衣服,当看见赤红的火纹伤疤时,他会心的笑了,果然和他想得一样啊。
“那位战士?是谁?”
“应寒!”
“他?”
“现在你应该清楚要把这家伙给谁了吧。”
……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替你去吧……。”
“不行,银陌是黯觉带回来的,他不是战利品,何况我们也没有资格去……见她。”
“看来你应该是还记得炽心啊,当初被抹掉的记忆找回一点了吧,放心,这个叫银陌的在炽心那会很安全,毕竟她找了这个家伙这么久。”
“……但是,闇呪!”
“行了,别再婆婆妈妈了,我已经听到了战役前夕彻耳轰鸣的擂鼓声了,如果你还想听到胜利的号角,那就快点儿,去帮黯觉他们吧,再告诉你件事儿,镜璃也在幻天界,碎片和那个杀戮者也回来了……”闇呪还没等谙心回应,便差遣两个魔兵带走了银陌。
“闇呪!”
“放心,黯觉的心里早已没了战士的信仰,只是他还不敢承认其实当时银陌死在战场上,他也不会惋惜的。”闇呪静静地说完了这番话,周围的气氛寂静的异常,或许是因为他低沉的语气所渲染的吧,因为不敢暴露的内心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并学会了躲缩避害,明身保全。
“哥哥,你怎么了?你的气息怎么比之前在凡原界时还要虚弱?”暮光终于撑不住了,连站的立起都没了,他猛得倒在地上,吓坏了镜璃。
“他之前为了找你,灵力耗费的太多了,后来又一直靠汲取无劫的力量硬撑着,这样的方法虽然可以让他暂时能够继续行动,但是一旦断开,身体累积的反噬就会成倍的爆发,现在的他,虽然死不了,但也没什么差别了……”觖戮站在一旁,对镜璃说。
“觖戮……闭嘴!”暮光果然仍是不愿让妹妹看见自己不堪的样子吧。
“……哥哥,你安心在这里休息,这次,我保护你。”镜璃扶起暮光,和觖戮一起搀回原来内殿的寝宫中。
镜璃幻化出更多光蝶,一同围绕起整个房间,翠玉色的光芒照耀在暮光苍白的脸上。
“哥哥,你把神封露出来,那样才能更好的恢复啊。”
“镜璃,过来,我有东西给你。”暮光望向镜璃好久,慢慢张开口,“这是神女眼泪,本该由我母后荷妃来为你亲自佩戴上的,然后为你加冕,封你成为神女祭司,可现在……别在我身上耗力气了,哥哥自己可以的,你现在灌些灵力进去,唤醒寄宿其中的貘,若它能承认你,那你便就能支配神女眼泪,成为新的神女祭司了。”
“哥……”镜璃双手握紧暮光交到她手中的那颗水晶,全身的灵力都涌灌到手心,耀眼晶莹的绿光透过十指交扣的指缝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快啊,貘!出来呀,帮帮我们吧,只要能将力量借给我们,我什么都可以做!
片刻后,镜璃喘息着如释重压的呼吸,轻轻地擦去额前的汗,轻轻走到暮光身边,坐在地上,“哥哥,我向貘借来了支配神女眼泪的权利,但是让你失望了,对不起,哥哥,我没能让貘承认我……”
“没事,傻丫头,只要你能好好的,那就够了。”暮光躺在床上,轻轻地抚着镜璃的头。
“哥,把手给我,我可以通过神女眼泪来大幅调动周围环境中的灵力。等你休息好了,我们一起来捍卫这个让咱们长大的家园好吗?”
“……镜璃,你在哪我就在哪,你想干什么,我就陪你干什么,哥哥答应你,你想办的事,我一定尽力完成!”
额……对不起,我错了,
其实这么久没更,我也是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停更了,因为我真的想了很久,我在想自己到底为了什么才写这部小说,我能说哪怕没有人看我也要坚持写完,可是过程真的难熬。
不光有没有人看到,这次我多写了一点,就当做那些真的有在看我的小说的一点点补偿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