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剑朝天

  石屋的正室一侧有一间小房间，里面放着一张大理石的茶桌，桌子周边摆了四张竹子做的凳子。

  三人坐了下来。

  中年道人望了望唐羽，又望了望宋琼儿，说道：“还没有请教你两位的名字，不知如何称呼？”

  唐羽报了自己和宋琼儿的名字，然后问道：“敢问道长名讳？”

  中年道人说道：“我名屈元佐，是一个普通的修士，就在这座石屋的不远处结庐炼丹。”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白发老妇是我的师姐，叫蔡鱼机。”

  唐羽和宋琼儿都没有说话，眼睛望着屈元佐，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两都看见墙壁上的那张画像了吧，那个人就是师姐口中不时念叨的江哥——江入海。说起来，这真是一段孽缘啊。四十年前，我和师姐两人为了追逐一只怪兽而来到了八百里山。那只怪兽入山之后就消失不见了。为了捕获它，我和师姐就住了下来。有一天，我们在住所附近发现了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浑身是血，倒在一条山径上。我和师姐将男子救了回来，他就是江入海。”

  “江入海丰神俊朗，法力也高。师姐对他一见钟情，爱上了他。当时他告诉我们，他是一名云游四海的散修，听说八百里山有六叶天舌兰草，为了采草炼丹，他这才来到这里。不想再采摘兰草的过程中，与守护兰草的人面蜘蛛发生了冲突，然后他杀了几只人面蜘蛛，逃了出来，受伤倒在石径上，被我们所救。”

  唐羽和宋琼儿互相对望了一眼，转过脸，听屈元佐继续说了下去。

  “稀里糊涂地坠入爱海的师姐，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江入海的身上，对于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他许诺要和师姐结婚，于是就建造了这间石屋，用作两人的住所。在临近的结婚的那晚，他却突然又提出让师姐和他一起去盗六叶天舌兰草。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师姐，就在结婚的前一晚，和江入海一起飞到了孤剑峰上。江入海的计划阴险毒辣，他让师姐去攻打人面蜘蛛，并且引着人面蜘蛛飞向别处，他自己则去盗取兰草。可怜的师姐，被人面蜘蛛围住狂攻。虽然拼死逃了出来，但容颜尽毁，且精神失常。江入海则取了六叶天舌兰草后，一走了之，再无音讯。”

  说到这里，屈元佐的眼眶湿润了，他盯着远方，沉默了一会，接着讲了下去。

  “师姐被我救回来之后，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我没有再回师门，留下来照顾师姐。每日为她炼丹配药，师姐的病情这才没有继续发作，现在时好时坏，我就一直在这里陪着她。她之所以收留你们在这里住宿，大概是看着唐羽和江入海有几分相似吧！”

  听完屈元佐的话，唐羽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从看见那张图开始，心里就疑惑这个江入海与自己的关系，现在看来，江入海与自己失踪的父亲在年龄上相差较多，自己的这个疑虑基本上可以打消了。

  屈元佐又说出了一番话，让唐羽的心头一惊：师姐的身体痊愈之后，精神上仍然没有摆脱江入海带来的伤害，时不时就做出一些疯癫的事情来。我没有办法，又不能离开她。于是就到处向人打听关于江入海的消息。但问了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个江入海是何处人士。直到有一次，我遇见了一个叫做碧血尊者的采药人。那天下大雨，他来到石屋避雨，我向他打听关于江入海的消息。他听我讲了事情的头尾，想了想，说道也许是他。然后他就在地上画了个人像，我一看正是江入海。于是心头狂喜，向他问询和打听关于江入海的

  一切。这个叫碧血尊者的修士告诉我说，江入海就是魔族的新魔帝夜魅。他有许多个化身，供他在人族中行走时使用。碧血尊者是魔族的十大尊者之一，他听说过夜魅来八百里山采药的经过，因此知道。

  听到这里，唐羽的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恨意，对魔族的憎恶又增加了几分。

  “江入海！江入海！大江入海就消失了。我和师姐都太笨了，没听出来这个恶魔名字中的隐喻。”

  屈元佐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了下去：“我本来想去找夜魅算账，但他远在雾沼。山水之隔，万里之遥，就算找到他又能怎样，我总不能把师姐朝他身边一送就完事吧。无奈之下，我只有求碧血尊者在师姐的婚房中绘了一副他的画像，以解师姐的相思之情。”

  屈元佐的话讲完了，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宋琼儿心中暗忖：“看不出这个屈元佐倒是一个情种，痴痴地守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么久，无论她痴傻疯癫，他都不离不弃，唉，世间哪里去寻这样的男子，不知唐郎他……”想到这里，俏脸飞红，扭头偷偷地瞧了一眼唐羽。

  唐羽原本正义感饱满的心中，思绪翻涌。他对于魔族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自进入紫霄学院开始，脑子中被灌输的就全是魔族的邪恶行为，虽然后来遇到了杨凡杨炼兄弟，知道了魔族并非人人皆恶魔，但对魔族的仇视却已根深蒂固。今日听到夜魅的这些卑鄙行径，心中更是愤慨不已。

  屈元佐眉毛一挑，问道：“不知两位要去往何处？我常年在这山中跋涉，对这附近的地形比较熟，我可以给两位指条方便好行的路径。”

  唐羽这才将自己和宋琼儿看见绿芒出现在夕阳中，两人飞来，想去采摘六叶天舌兰草的事情说了一遍。

  屈元佐皱起了眉头，良久才道：“你们想去采摘天舌兰草，太难了！且不说此草已经成精，极难捕捉，最困难的是守护着兰草的人面蜘蛛部落。人面蜘蛛是一种非常怪异的猛兽，人脸，蜘蛛身。而且它们也会打坐冥想，虽然没有什么法力，但也有为数不少的蜘蛛修炼出了一层坚硬的蓝色护罩，如重甲一般，极难攻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面蜘蛛一旦发现咱们要采摘天舌兰草，它们就会将草毁掉。这些怪物，宁可毁掉药草，也不会让人类得到。”

  其实就算屈元佐不说，唐羽也知道想采摘六叶天舌兰草难逾上天。昨夜与人面蜘蛛大战一场，他算是领教了这些怪物的厉害。但遇到苦难就退缩，这显然不是他唐羽的性格。更何况，云柳师太还急等着用六叶天舌兰草炼丹呢。

  此时，天色熹微，一轮朝日缓缓升了上来，石屋内一片暖意。屈元佐站了起来，说道：“忙了一夜，你们也累得不行了，好好睡上一觉，采天舌兰的事情再议吧！也没什么地方可供你们两位歇息，就现在这里凑合一下吧。”

  唐羽和宋琼儿忙站起来再三致谢。

  蔡鱼机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暮色时分终于好转了过来。她下床之后，整个人清醒了一点，看见唐羽，吃了一惊，但随即想了起来，朝他羞赧一笑。她其实很美，只不过遭遇毁容再加上为情所伤，人看上去比较丑陋而已。这一笑，却像少女一般烂漫。

  屈元佐匆匆赶来，几个人坐下来商量采摘六叶天舌兰的事情。正说着，众人忽然感觉有一股强大的法力威压涌了进来，每个人都感觉呼吸一窒，似乎空气都变得犹如有实质了一般。

  四个人大吃一惊

  ，忙用自己的神识向外扫去，一道银色的光芒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神识中。

  唐羽和屈元佐立即站了起来，两人分别召唤出自己的法宝，奔到了石室外面。

  银色光芒如流星坠地一般在石屋前落了下来，两人眼前一花，一个银袍丝绦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后背上负着一把银色长剑，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地瞧着唐羽和屈元佐。

  来人正是叶难。

  唐羽忙将黑剑放入储物袋中，向着叶难躬身行了一礼：“不知师叔驾到，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叶难袍袖一摆，将唐羽托了起来，笑道：“不用客气。”又对屈元佐说道：“我到处寻他不着，原来跑到你这里来了。”

  唐羽瞧了瞧两人，讶异道：“原来……你们认识！”

  屈元佐道：“我和叶难叶师弟岂止是认识，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唐羽想想也是，八百里山虽然广袤，但对这些整日在天空中飞来飞去的修士们来说，面积实在是算不得大。何况两人都在这里居住，同为正道中人，成为知己实属正常。

  三人进屋坐下，屈元佐道：“几日不见，想不到叶师弟的法力精进不少啊，数丈之外，就能将法力的威压散传送出来，实在是令人敬佩。”

  叶难抱拳道：“哪里！哪里！屈师兄说话总是客气。”

  唐羽再次提起去孤剑峰上采摘六叶天舌兰草的事情。屈元佐这次没有反对，但也没有同意，只是将眼光望向了叶难。

  叶难道：“孤剑峰上有人面蜘蛛盘踞，六叶天舌兰草又已成精，小羽你有什么办法采摘，说来听听？”

  唐羽道：“目前我们只有四个人，但人面蜘蛛则是几十头，虽然硬拼杀了它们不是问题，但我们想杀死这些怪物，不可能一蹴而就，得需要时间，怕的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内，它们毁掉兰草，因此我们只有智取。我的设想是，先有叶师叔和屈师叔在东西两个方向释放暗器，骚扰那些怪物。调虎离山同时分散敌人的兵力。但人面蜘蛛倾巢而出时，我就和宋师妹从高空落下，采了天舌兰草。待天舌兰草到手，宋师妹先飞回来，我呢，则从后面袭击人面蜘蛛，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将他们重新引入洞巢。两位师叔，你们看怎么样？”

  叶难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屈元佐，问道：“屈师兄，你意下如何？”

  屈元佐沉思了一下，说道：“我们只要大胆心细，我想还是有机会的。”

  一直呆坐不动的蔡鱼机忽然站了起来，一脸的兴奋，像个孩子似的拍着手喊道：“江哥，带我走，我也去！”她忽然俯下身来，贴着唐羽的耳朵说道：“江哥，我知道那个山洞中有蜘蛛蛋，我不告诉他们，我去给你取！”

  唐羽一脸尴尬，他知道蔡鱼机的病又犯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屈元佐站了起来，扶助蔡鱼机，扭头对唐羽他们小声道：“你们先出去，我来安慰她。”

  唐羽乘机站了起来，跟着叶难宋琼儿一起走了出去。

  蔡鱼机张开双臂就要去拥抱唐羽，但被屈元佐一把拉住了，他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蔡鱼机就乖乖地坐了下来，眼神迷茫地望着石室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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