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不觉得可惜吗
日子渐渐走向正轨。
南宫玥的指点让郜寻雪获益匪浅，也看到了曾经自己的一些弱点。
当年自己便是因为管理手段大狠辣，安抚的工作便都交给寒政宇去做，因而他得了人心，在自己死后，可以很顺利地接手商会。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在追求效率的同时，很多事情不能兼顾而已。
怪只怪自己当年太傻，信错了人，否则，而今家庭美满，何须如此算计筹谋。
曾经的她，终其一生的理想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过着富足简单的小日子。
其实她多么想要去质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恩将仇报，为什么要如此算计，为什么欺骗了她整整五年。
一个月一晃而过。
这一个月，南宫玥还是一如当初的闲散，但她却是新官上任，经常忙得脚不着地。
玥王府不大，人口不多，交际简单，但要处理的杂物也很多。所以她经常要忙到深夜，才能入睡。不过，即便忙到再晚，她依旧会滚到南宫玥的身边睡觉，即便某个王爷对此抗议很久。
原本她也不想如此折腾他，只是自己睡了一夜，噩梦来袭，又是浓郁的大火，她是真的不敢自己一个人睡。
当然，她也不是个会把自己埋在这些家务事中的人。所以，这一个月的时间，她的主要任务便是了解府内事务，然后想办法将自己从繁琐的情形中剥离出来。
府里的事情能够走上正轨，她很满意。
先管理好府内的大小事务，才能理直气壮过问府里生意的权力。
开支，收益，各个都不简单。
她要做的，便是借助这些力量，去和依然成为庞然大物的紫云商会抗争，去争夺。商场如战场，是没有硝烟的战争。
但无所畏惧，因为她别无所有。
兰方很守时，如约送来精心所致的有关玥亲王的事迹，已经完成的一部分话本子。
乍一看，她忽然有些惊艳。
如果不是那条莫名的“圣上不可有残缺”，南宫玥登上那个至高宝座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虽然她并不认为登临宝座会幸福，但作为皇子，能够登上皇位，是最高的褒奖。
他主管刑部，却没有冤屈一个好人，处处用证据说话。
他注重现场勘验，讲究实事求是，对于犯罪供词的看重程度，远远不足一处脚印、一摊血迹。他绝对不会单独依据一个证据来断案，更不会根据一个荒唐的证词来断定罪孽，如果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他几乎不会轻易断定人有罪，哪怕这个人是无权无势的乞丐。
他将不少冤假错案翻了案，还了不少忠臣、无辜人的清白。
他说：“我宁可看到罪犯逍遥，也不愿任何一个无辜的百姓被错判。罪犯总会抓住，但清白之人倘若被错判，是永生不可赎清的罪孽。”
他憎恶贪官，也明白官场险恶。
他从最边缘开始收集证据，一点一点，直到逼近权力的中心，却绝不会踏过皇帝的底线。不少达官贵族都败在他的手里，被送入大牢，也有不少无辜之人，被他释放。
如神话一般的人，似乎天生为政坛所生。
隐忍、沉着、有分寸、爱民如子。
他本会成为一个好帝王，可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
他明明是个好帝王，却被命运玩笑。
旁人看似他做事血雨腥风，如雷霆过市，却不知这背后的深思熟虑，丝毫不比旁人少。
“不觉得可惜吗？”她坐在药园的书桌前，伸个懒腰淡淡地问道。
这些天，闲来无事她便在这里整理资料，然后修改这话本里的缺陷。南宫玥则是拿着不知名的书简，坐在窗边晒太阳，一来二去，二人之间的氛围倒是熟络了不少。
至少，南宫玥能好好和她说话了，这让她很开心。
“可惜倒也不觉得，太子性格懦弱，却爱才如命，是个守成之君。”南宫玥连头都没抬。
“差点问鼎，一点不甘心都没有吗？”她有些不相信，却又有些相信。
他这样的人，被一个皇位禁锢似乎也不太可能。
可曾经，他距离那么位置很近很近，就好像只要他开口，皇帝便会为他扫清一切的障碍。
那么得宠，得宠到让人不敢相信。
就这样失去，巨大的落差，他难道就没有一点点难过吗？
“想要命，就得甘心。”男人头也不抬。
言简意赅。
他比所有人都能看清，也正是因为活得清醒，所以他才孤独。
“或许，失去你是东楚国的损失。”她看着男人的侧影，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圈，格外的高贵。
这个男人，如果能够登上那么位置，或许天下都会改变吧。
这么清醒的人，对于自己所看不惯的事情，必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她的话，让南宫玥骤然抬头。
他深深看了她许久，良久，才缓缓道：“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
“为什么？”她有些奇怪，但还是在心里记了下来。
他素来不会说无关紧要的话。
对于她的问题，男人并没有回答，反而将手里的书本放下，推着轮椅朝着屋外的药田里去，直到门口，才扔了一句话。
“王府的人，都是父皇送的。”
都是，皇帝的人？
原来如此。
郜寻雪瞳孔微缩，瞬间了然。
怪不得这个男人平素不爱说话，也怪不得，她总是感觉府里的气氛很怪。怪不得她常常感觉，这些下人对待自己，甚至都比对待南宫玥要亲厚。
原来，这些都不过是皇帝的眼睛。
只是……一个废弃的王爷，就这么值得皇帝如此看重吗？
见身后久久没有动静，南宫玥不自觉地回头，恰好瞧见某人纠结的神色，嘴角蓦的上扬，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放心，这药园没什么人，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他语气很轻，带着些许恶作剧成功般的得意。
说完这句话，他便去了外头的药田。
郜寻雪并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思绪早已飘远。
她在想，为何已经残疾的南宫玥，依旧会被如此严密地监控，甚至连一个亲信都没有。
“你喜欢现在的日子吗？”她缓步上前，追上他的身影。
南宫玥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想了片刻才回答道：“没遇见你之前，倒没觉得有多喜欢，数着沙漏，一天也就过去了。不过你来了以后，麻烦事不少，日子反而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