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斩水月
跳跃的火星点缀着天际，炽热的余温流淌在额前。空气也随这一场燃烧盛宴，变得惶惶，不安地躁动，犹如无数被烧却的草木花卉。
唯独碧妖天池，安静如初，依旧寒意照人，依旧一汪明镜。不论多猛烈的火焰，都无法靠近其旁，偶尔不慎有火光落入，却像是石沉大海，转瞬即灭，连一丝涟漪都不会出现。
天池，便宛如那暴风中的风眼，安静得诡异。
“叮叮——”
徐冷夜一刀挥落，快如流星，这本是势大力沉的一击，却被眼前的长剑轻而易举地抵挡住了，清脆的撞击声自两者发出。
“这便是你的真实实力吗？不错，很好，看来你应该淬炼过体魄。”李一铭手执青剑，俯首道，语气轻蔑。他能够感受到剑身上的力道，远远超出寻常的修元境后期。
徐冷夜并没有理会，再度抬起赤龙刀，接二连三地对着他斩去，刀刀劲道十足，空气中发出“嗡嗡”之声。
“哼！可笑。”
李一铭手中长剑突然爆发，伴随着一道轰鸣，霞光四射，顿时闪过数道剑光虚影，徐冷夜的刀还没落至身前，就被震飞出去，待他重新站稳，手臂、胸膛，都已被划出了一个个小口子，鲜血流溢。
可他面对这些却毫无退意，又再度冲了上来，两手同时握住刀柄，低喝一声，比先前更强力的一刀自上而下劈出。
“铛———”
尖锐声远超之前，不过纵使如此，依旧被李一铭稳稳当当地接了下来，后者甚至没有躲闪，在他看来，这一切不过螳臂当车罢了。
“你未免太过天真……真以为自己可以跨一个大境界与我相抗不成？呵呵……之前的勇气哪去了？如果这就是你的全部能耐的话，那就太令我失望了。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说过的话到底有多么愚蠢！”
火光照在李一铭的脸上，那英俊的面容上已无先前的暴怒，而是满满的戏谑，那是来自一个上位者与下位者的戏谑、藐视，虽然徐冷夜的手段令他感到过震惊，但也到此为止了，在修为的差距上，他们彼此有着无比巨大的鸿沟。
“说够了？”徐冷夜不禁冷笑：“你也不过如此，就这点本事还妄想和孟宇凡比，大话连篇、不知羞耻、大言不惭，难怪会顺从百凤谷的人，说到底你自己知道根本没能力去赢孟宇凡，你怕他！！”
你怕他！
李一铭身躯一震，脸庞上的肉都在颤抖，强大的灵力压迫感从他身上不断酝酿。
但对徐冷夜而言，这却是李一铭疏忽的时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绝佳时机。
与对方长剑相抵着的刀刃，刀身忽然偏转，斜侧了角度，顺着长剑笔直朝下而去，意图很明显，就是冲着李一铭持剑的手掌。
这是军中比武的常用伎俩，试图造成持兵械者的脱手，看似简单，实则做起来颇具难度，对于力道的把控和对时机的掌握十分考验，但这对徐冷夜而言，便如举重若轻一般。
“唰啦——”
刀刃沉重切落，徐冷夜却并没有听到对方的惨叫，瞳孔微缩之下，刀身竟没有再下落一分，像是就此凝固着了般。
一只手掌，赫然抓住了刀锋，但奇怪的是没有出现任何的伤口，仔细看罢，更确切的说是用五个手指抓住了刀锋。
空手接白刃！
凡世之中，流传着空手接白刃的故事，引人惊叹，施展这些绝活的大都是些行走江湖，武艺超群的高手，可谓凤毛麟角。但对于修士层面而言，却是十分常见，不足稀奇之事，尤其是达到灵身之境后。
修元开山地，灵身折兵戈。练就灵身，便会改天换地，之力大大加强，足以无视凡间的普通金铁，空手接白刃，自然不在话下。
徐冷夜很快便反应过来，心中一凛，腿部猛然发力，狠狠向前踢去，这一腿又疾又快，毒辣刁钻，可李一铭全身灵力剧震，他便仿佛踢到了一块坚硬异常的钢板上。
“嘭！”
两下突袭均未得手，徐冷夜抽刀而退，一个呼吸便退离十米开外，奇怪的是对方并似乎并无追意。
只见李一铭此时怒极反笑道：“哈哈哈很好很好！徐冷夜……你已经成功地激怒了我，足以骄傲着下黄泉了。还有什么手段就快点使出来，我要让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
如今他已不局限在要将徐冷夜击杀于此，更是想要侮辱后者，打击后者，想要看到他临死前绝望的挣扎。
徐冷夜不禁皱起了眉头……
“噗！”
一声闷哼从耳边传来，一道人影轰然倒飞而出，落至他身侧不远，此人身材巨大，壮硕如牛，赫然便是小黑！
他极少见到小黑像这般狼狈过，鼻青脸肿不说，身上还满是伤疤，血流不止，衣衫也是破裂了一截。不过绕是如此，小黑却没有丝毫萎靡的神态，相反全身戾气峥嵘，凶光乍现。
黄袍于闫从远处踏步而来，他背负双手，风度依旧，仿佛完全没有经历过一番战斗。
“啧啧！这么抗揍的人我可是好久没见过了，能撑到现在倒是挺有种，真不愧是体修啊……可惜了。”他砸吧着嘴，怪笑着，高傲的口气比之李一铭还要更甚一筹。
“吼！”
小黑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翻起身来便向于闫而去，身上的伤口、血液，不仅没能让他产生畏惧，更是激起了他的凶性。
这一幕让徐冷夜眼神微变，心中动容，猛然回忆起昔日里小黑说过的一句话。
“我们体修……其实也就和妖兽半斤八两吧……”
当初听得半知不解，如今想来，才算是真正明白，原来并不是体格和战斗方式的相似，而是指他们之间，都有一种兽性，一种凶性！
徐冷夜沉默了，这所谓凶性，其实也就是一股子倔劲，他也有这股倔劲，可眼下的局，光靠倔劲是破不了的。
难道说……一定要动用那招了吗……
“你在想计谋吗？哈哈没关系，你随意想！我会统统将你的计划撕碎。”李一铭衣衫凌乱，发丝飞舞着，宛如一尊火光中的恶魔。
“你敢接我一刀吗！？”徐冷夜突然一声大吼。
“嘿！别说是一刀，就算是两刀三刀，一百刀，又能如何！？”李一铭回道。
又能如何？我又有何惧？
这是来自一个大境界修为差距的绝对自信，只要他有心防御，足以确信对方的任何努力都只是白费，这不是他的盲目自信，而是这片世界无数年下来所达成的通识。
横跨大境界之难，难于上九天！
“好。”徐冷夜看见对方如此神态，也懒得跟他废话，举起赤龙刀，便做出欲要劈砍的姿势。
相反李一铭依旧没有丝毫准备之意，高高抬着头，任是一副随便你攻过来的样子。
“破……凡……尘！”
徐冷夜在低吼出这三个字的瞬间，整个人的气质都随之一变，变得狰狞，变得凶残，气势便如在远处燃烧不断的烈火，直窜云霄。
“喝啊！”
赤龙刀决然劈下，那一刻整个刀身都由深红变成深黑，漆黑如墨，无尽的咆哮从远古中传来，使无数生灵内心在颤粟，颤粟地迎接沉睡已久的魔神苏醒。
黑色的刀影并不像是劈向李一铭，更像是一双双魔爪缓缓伸来，后者顿时汗毛倒竖。
这是什么刀法！？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无法想象自己的神识，竟然是在……害怕，在这一个修元境后期的小小修士下，竟会感到不安？
李一铭的想法，此时形成了一个跨幅度的落差转变，再也不敢小觑，手中长剑飘起，疾呼一声，长剑顿时化为凝直的白色剑光，周身上下还有无数柄小剑，强烈的灵压从中传出。
“阴云灵月剑！”
他高呼一声，终于使出了自己的拿手绝学，阴山宗三大招式之一的剑法，因为他能够感应到，对方这一刀中所蕴含的力量。剑光四溢，灿若星云，几乎是片刻便凝结而成，与那幽暗的刀影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剑光与刀影，前者是灵身境高手，后者只不过是修元境，但在半空当中，这一刀一剑却轰然相撞，流光漫天，化为虚无。
竟然是平方秋色的结局！
李一铭震惊莫名，可随即却想到这应该是对方的搏命一击，心中顿时生出自得之情来，便欲仰天大笑，但这时突然看见徐冷夜朝他冲来。
“找死！？”
李一铭话刚说出口，就察觉到不对，在他的面前，一道细微的白光骤然射来，速度奇快无比。
他心下微惊，怒骂道：“你竟还敢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暗器来？”
手中灵剑挡至身前，也就只能完成这些动作，那细如小蛇的白光便如约而至，“嘭！”地一声打在长剑之上，受到这股力后的李一铭闪退两步，可还不待他站稳，身后又隐隐传来与白光相同的波动。
“可恶！”
李一铭心中极怒，可在这种距离下，他也做不了什么动作，只能侧过身来，欲避这道暗器袭击。
不过他的这一避却准确奇妙，一道黑光堪堪从他身旁擦之而过，若是他的行动慢了半秒，都会被其击中。
“日月双星”的两下连击尽数落空。
正要轻吁口气，李一铭的神识忽然出现了一阵悸动，这是对他而言极其罕见的悸动感，他下意识顺前看去，面色却突地剧变。
此刻的徐冷夜，正在他面前不过一丈远，做着一个奇怪得不能理喻的动作，他双手共同合并抚于刀把手之上，整个刀身朝下，刀尖点着地面，他双目合闭，神情安若泰山，宛如一个刀客锻炼过后的静心修行。任何人都知道，这种动作全身皆是破绽，是最最危险，没有防备的，更何况离他只有一丈之遥。
但此刻的李一铭却不这样认为！因为他能够从对方身上感受到，那不断膨胀的灵力波动，已远远地超过了修元境修士所能达到的极限。
“不好！他在蓄力！”
李一铭瞬间便意识到了这一点，手中灵剑嗡鸣一声，想都没想就向前刺出，眼前这个人已经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危险感，他并不想妄自托大，赶紧除之后快——这是他内心急切的呼喊。
一剑刺入徐冷夜肩部，直至刺穿而过，肩前飘出一朵血红的蔷薇……
而后者的双眸也在此时睁开，清得如天池般的水般澄澈，不带一丝的杂质。
不知名的力量自体内喷涌出来，他两手霍然握紧刀柄，挥出了他这拿生死用来作赌注的一刀。
冒着可能双臂骨折，虎口撕裂的风险，使出了要求达到灵身境才能施展的招式。跨越了足足一个大境界，这是拿命在拼！拿命在搏！
——可他此时已别无选择
“九魔刀，斩水月……”
破了邪欲凡尘，斩尽镜花水月！九魔刀法的第二式——斩水月，终出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