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岂因祸福趋避之
“我一定会赢得这场征服秦国的战争的一定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公孙痤继续在鲜血淋漓的马背上再狠狠地抽上一鞭子，行进的速度又瞬间加快了半分。
然而，正当公孙痤喃喃着的时候，另外一个声音却突然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
“你输了。”
洪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幽暗密林当中仿佛是雷鸣一般，疲惫不堪的马匹遭此惊吓，骤然长嘶一声，前蹄高高翘起，差点让公孙痤摔下马！
公孙痤惊骇间，前方却突兀地飘来一阵阵异香，舒缓着公孙痤的神经，淡淡的月光勾勒出一个几乎要融入黑暗中的人影，耳畔传来踩踏树叶的清脆响声！
正当公孙痤想要拨转马头，手顺势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时，金属的触感陡然从喉头传来！
“不要动。”
“你是”公孙痤咽了口唾沫——
话音未落，公孙痤便感受到右脸骤然传来一阵刺痛！
“这一刀，是给你害死的秦国民众报的仇！”
听神秘人的语气，似乎是不想取自己的性命，公孙痤内心骤然放松数分，长出了一口气，内心不住地思索着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正当公孙痤陷入沉思之时，那异香却又猛然撬开公孙痤窖藏的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
“十八岁便扬名天下的第一游侠居然来到了秦国”
“我的家乡就是秦国。”
“我可以许诺你千金重酬，让你在魏王治下最为富裕的大梁安居不，我可以引荐你给魏王，魏王如今正不拘一格招揽人才，如果你去的话”
“千金买不回秦人的性命。”
听到这句话，公孙痤顿时颓然，深知此人无法用金银撼动，于是便不再继续纠缠下去。
身后的马蹄声逐渐逼近，火把渐渐将周围照亮。
“景监，你这次立了大功啊。”嬴虔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哪里，是左庶长安排得当，事先预料到了这个家伙会牺牲侍卫逃跑。”
“啊啊，连这都被算计到了吗？没想到善解人衣的我居然会输给一个熟女”公孙痤却兀自感叹着，“不过，话说被绝色美人监禁py也是不错的选择呢”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公孙痤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内心却暗暗鄙夷着嬴虔，连“监禁py”这种天选者使用的语言都不懂。想到这里，公孙痤又对魏王增添了几分尊敬。
嬴虔见公孙痤安静下来，转而凝视着森林边缘的火光和喊杀声，高声下令道——
“走吧！现在要回去给予魏军最后的痛击了！”
景监冷着脸把捂着伤口的公孙痤绑起来，然后扔到马上，随着嬴虔一行人朝着前线狂奔。
现在，只剩下与时间赛跑了。
希望能在秦军被两面夹攻至败退之前，实现彻底的翻盘！
而此时，主战场上。
秦风疲劳得几乎要让侍卫把自己绑在旗杆上了。
每当从困意中醒来，秦风便会紧握手中的长剑，昂首站在战车中央，摆出了仗剑而立的姿势，为周围的士兵鼓劲，但不过十分钟，困意又会如同潮水一般袭来，秦风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直到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吵醒，然后再次陷入同样的循环当中。
尽管敌人增派了援军，但嬴玉也带着士兵，赶到了狭窄的路口前将其拦截，并且凭借着地势，使得敌人的人数优势暂时失去作用。
而主战场上，凭借着国君亲临前线和战车对决获胜所提升的士气，尽管分兵之后的秦军人数落了下风，但依然有与魏军一战的能力。
然而，形势渐渐变得恶化起来。
从傍晚一直到半夜，战斗一直没有停息过。
本来经过了一晚上的急行军，秦军的体力早已经受了相当程度的考验，而还没休息多久，又面临这样一场恶战，自然不是以逸待劳的魏军的对手了。
尽管秦军奋不顾身地朝着敌人的阵地冲锋着，但这样的锐气却慢慢在夜色中消散着。
一开始，每一支一千人的小队还每过半个时辰便通报一次伤亡数字，但等战斗数个时辰之后，通报的数字渐渐增多了，而传令兵也渐渐变少了，甚至已经有些小队完全没有了动静，或许连编制都已经打没了。
而当秦风陷入那次被魏军包围的险境之后，甚至连传令兵都已经消失完了，秦风已经完全丧失了对这支秦军的控制权！
秦风能做的，就只有不断地鼓起勇气，榨干仅剩的体力，在战车上站直，让每一个士兵都明白，他们的国君还在战场上，还没有抛弃他们！
在困意和疲倦的双重打击下，秦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听到耳畔流过各种各样的嘶喊声——
“冲啊！”
“去死吧！”
“救命啊！”
正当秦风即将瘫倒在地时，一名传令兵的报告将秦风骤然惊醒！
“报报告君上，敌人的援军已经击溃了公主的防线，正朝着这个方向涌来！”
“怎怎么会”黑衣少女可爱的面容骤然从秦风的脑海闪过，“那公主呢！公主怎么了！”
“不知道”传令兵神色黯然，“不过，公主说给您捎上一句话”
“快说！”
“公主说”传令兵的声音不断颤抖着，“把把你牵扯进秦秦国的事情真是非常抱歉！”
“不！不是这样的！”秦风双腿骤然一软，勉强搭在战车的扶手上才重新站稳，“才没有牵扯到我！都是我自愿的！我是自愿要拯救秦国的！”
“话虽如此”传令兵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猛然抬起头，“我们都知道您其实是天选者您的性命，不应该葬送在这里，请您快点撤退吧！”
“不行的我不会撤退的”秦风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答应过要拯救秦国的”
“但是您终究不是秦人”
仿佛是经受质问一般，秦风轻轻咬了咬嘴唇。
迄今为止，已经放弃过很多次了。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
都在让身边的人失望。
一直想要一次能够将自己的光芒尽数散发出去的机会。
而如今，现在选择的权力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如果就这样离开的话，面对的是未卜的命运。
如果继续等待着嬴虔回援的话，面对的也是未卜的命运。
然而——
在这里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选择在未知面前退缩。
卫鞅、嬴虔、甘龙、嬴玉、景监，甚至是敌人的将领，公孙痤，以及身边不管是友军还是敌人的每一名士兵——
他们都在贯彻着自己的意志，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来把握命运！
所以说
不能辜负她们的等待和期望
也不能退缩
绝对，不能退缩！
“那又怎么样！”
秦风瘦小的身躯，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强烈气势，将传令兵吓得倒退几步。
“我决定——和秦军共存亡！”
传令兵的眼角稍稍跳动，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明白了”传令兵右手抚摸着腰间的长剑，然后骤然拔出，直指天空，神情中带着决意，“那我就传令下去好了所有秦军，死战到底！”
具有现代人观念的秦风骤然感觉到一阵不适。
“诶诶诶等等”秦风连忙让传令兵打住，“死战就不必了反正尽力就行了”
“嗯？”仿佛遭受质疑一般，传令兵猛地瞪了秦风一眼，吓得秦风连忙摆摆手——
“那行您高兴就好”
“国君有令！死战到底！”
传令兵向战斗还没有平息的黑色迷雾中奔跑着，高声呼喊着这道命令，原本沉寂的喊杀声又此起彼伏地喷涌而出。
“如果不用死这么多人就好了”
秦风咬了咬嘴唇，长叹口气，尽管秦风的理智在抵触着下达这种死战到底的命令，但以秦风的思考程度，却找不出任何一道能够解决当前问题的命令，而如果命令大家撤退的话，那就是辜负了嬴虔的期望了。
“左庶长还没有回来吗”
正当秦风陷入思索的时候，敌军的进攻却越来越凶猛，身边的侍卫一个个倒下。
一杆长戟猛地朝着秦风刺来，战车上的侍卫用盾挡下，伴随着箭矢射穿木板的清脆响声，侍卫轻轻感叹一声又从鬼门关转悠一圈，但秦风早已恍惚得仿佛是一个活死人一般了。
“君上！醒一醒！有危险！”
当秦风的脸溅上了侍卫的鲜血时，才猛然警觉自己已经陷入了敌人的包围当中!
尽管侍卫们拼死护卫着秦风杀出一条血路，但随从们还是寡不敌众地纷纷倒下了，最后身旁只剩下了四名侍卫。
放眼望去，赤色衣甲占据了秦风的视野，数名骑手和十余名手持短剑、长戟、长刀和圆盾的士兵悄然靠近，数十根火把将秦风和仅存的四名侍卫团团围住，看起来就好像诡异的祭祀现场一般。
惊讶只持续了一瞬间，敌军便猛地冲杀上来，尽管那四名侍卫拼命拨挡着敌人的兵器，但最终还是寡不敌众，两名侍卫死于被长戟贯穿胸膛，一名侍卫死于从战车上掉落然后被践踏，另外一名侍卫则给秦风挡了一剑，肚子上开了一个鲜血汩汩流出的大口子。
只剩下秦风了。
一名士兵狞笑着刺出长戟——
“铛！”
刺耳的金铁交击声让秦风骤然回过神来，原来是自己下意识地用卫鞅的长剑当下了致命的袭击。
秦风看了看身边的侍卫的尸体，愤怒顿时点燃了鲜血，贯穿着四肢和喉咙，秦风拔出长剑，趁着那名魏兵的长戟还没收回去，双手紧紧握住长剑，朝着人体最脆弱的脖颈部位斜斩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剑锋没入人体的感觉让秦风颤抖了片刻，紧接着便只看到那名士兵捂着脖子轰然倒下。还没等秦风回过神来，另外一名魏兵随之冲上来，短剑高高举起，脸上的神情沾染了令人恐惧的狂热！
秦风无奈之下，深吸口气，双手紧握长剑骤然刺出，在短剑刚刚触及到盔甲外缘的时候，秦风的长剑便已经没入了士兵的皮甲当中，鲜血从血槽当中喷射而出！
正当秦风想要拔剑时，背后却传来了一阵猛击！
一瞬间，秦风被着巨大的力道击倒在战车内！
凭直觉判断，厚重的盔甲救了秦风一命，刚才的刀砍并没有把盔甲砍穿，只是稍稍没入了一点而已。
然而，下一次攻击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第三名跃入战车的魏兵神情淡漠，仿佛是完成任务一般，双手持刀往秦风的胸膛刺去！
“不要！”
“铛！”
秦风下意识地用剑挡住，却在金铁相交的一瞬间，巨大的力道震得秦风双手的虎口骤然破碎，长剑径直脱手落到一旁。
现在，秦风已经完全无法反抗了！
绝望将秦风的内心彻底吞噬！
闪烁着火把光芒的长刀即将没入秦风咽喉——
“公孙痤已束手就擒！投降不杀！”
清亮的声音骤然炸裂开来，在即将陷入沉寂的战场上掀起汹涌的巨浪！
然而，这一切都暂时与秦风无关。
嬴虔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世界尽头一般，骤然涌入秦风的脑海当中！紧接着是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嬴虔来救我了！
当这个念头撕碎了秦风的绝望后，求生的本能促使秦风在千钧一发间骤然翻滚，恰巧躲过了致命的刺击，堪堪刺到了秦风的手臂和身体之间的空档！
长刀直接没入了木板当中拔不出来了！
魏兵并没有动摇，而是拔出了短剑，猛地朝着已经无法反抗的秦风再次捅来！
已经没有空间闪避了！
“噗——”
短剑的尖端，堪堪在秦风的胸前停住了。
“啊啊啊！国君！你没事吧！”
伴随着嬴虔焦急的喊叫声，那名魏兵轰然倒下，背后露出的是嬴虔紧张的面孔。
周围赤色衣甲的士兵在嬴虔的亲卫队的冲杀下，立刻散作一团，化成了残兵和尸首。
终于胜利了。
正当秦风即将因为过度疲惫而倒下时，
“等一下！国君！还有事等着你！”景监的声音让秦风骤然清醒过来。
“喂喂喂！干嘛啊！”
然而，景监没有理会秦风，而是一把将秦风拎了起来，扔到了马上——
“等下你就知道了！”
“啊啊啊啊！我的天！我居然要在大晚上和一个男人马震！”秦风扯着喉咙喊道，“还我卫鞅！还我嬴虔！还我”
“吵死了！”隔壁马上的那个被绑起来的家伙大声训斥道，“她们统统都是我的！”
“哇！这么厉害的吗！”秦风立刻猜到了这个家伙的身份，“原来您就是传说中的好色将军公孙痤啊！”
打着嘴炮的国君和俘虏，以及忠心耿耿的侍卫，朝着战场边缘狂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