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最强嘴炮王者
入夜时分，栎阳城亮起了星星点点稀疏的灯火，而只有秦国王宫灯火通明。
秦风身着黑色长袍，坐在王座上，景监依旧侍立一旁，而嬴玉则身着曳地的黑色长裙，坐在秦风右侧，左侧的客座则空了出来。
水池两边坐着贵族和大夫们，左阶为首是左庶长嬴虔，一身黑色轻甲勾勒出曼妙的英姿，数名将领依官职高低沿着阶梯往下而坐。
右侧则是上大夫甘龙，一身灰色士子长袍遮掩住衰老，手中把玩着晶莹剔透的玉如意，数名贵族也是依次往下。
值得注意的是，被俘虏的公孙痤也一袭白衣，坐在左侧末座。
从国君到大臣，都在迎接着魏国使者的到来。
赤色车驾缓缓碾过通衢，将魏国使者公子卬载向王宫的大殿。
车驾在宫门停住，拥有者男女莫辨的美丽外表的公子卬缓缓下车——
秦风把嘴巴张得大大的，目光死死盯着公子卬，直接愣在了王座上。
那套仿佛是流浪剑客或者是摇滚歌手一样的灰色简陋装束不见了！乱七八糟披在肩上的长发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用安邑最高级印染技术印染出来的赤色齐膝曲领右衽长衣，腰间扣着一条金雕镂嵌玉的华贵腰带，头发用红色系带扎得整整齐齐，高高耸立的紫色镂空冠冕凭空给公子卬增添了数分不逊于国君的威势！
长期的贵族社交和外交访问把礼节刻进了公子卬的骨髓当中，公子卬双手在胸前左右相扣，向前迈出的每一步都保持着一个固定的步距，行进间衣袂不飘，举止姿态优雅不凡。
走到王座的阶梯前，公子卬朝着王座微微鞠躬，礼仪不可谓不周至，就连秦国的礼官都没有办法挑剔。
看着公子卬那善良而无辜的面容，丝毫没有今天下午闯入王宫的乖戾之情，这让秦风非常后悔，秦风觉得刚才应该在大殿上设立两排刀斧手，中间安置一个沸鼎，用来吓唬吓唬这个家伙，这样才能杀一杀这个家伙的锐气。
突然间，一个主意闪过秦风脑海。
秦风立刻向嬴虔递了个眼神，嬴虔立刻心神领会——
“我代表来自异界的最后一名天选者、函谷守护者暨西境守护者、神器智能手机的携带者、秦国国君，欢迎阁下的到来。”嬴虔从座位上站起身，高声宣告着。
话音刚落，所有士兵共同高呼——
“天选秦国！江山永固！”
“天选秦国！江山永固！”
雷鸣一般的声音慢慢沉寂，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魏卬露出惊惧的神情。
然而，只见魏卬的嘴角悄然勾起一道弧线——
“周天子的守护者、天选魏王的使臣、火云旗的代理人、安邑守护者暨中原守护者、中原人的光辉和荣耀、韩国友好关系缔结者、楚国友好协商代理者外臣公子卬，觐见秦王陛下。”
这个家伙，居然足足报了一分半钟的头衔！
话音落下，只听到大臣们议论纷纷，不由得对这个嚣张的使臣指指点点。
“我秦国士子崇尚简朴，六国士子看重虚衔的风气，甘某今日总算是见着了。”甘龙身为上大夫，自然不能坐视这魏卬的气势盖过秦风，免不了出手打压一番。
“上大夫说得真对！”公子卬不由得赞叹道，然后眼光横扫一圈，最后再紧盯着王座上的秦风，“不过呢，我们魏国也同样崇尚简朴，能力越强的人，头衔就越少，因为魏王最为贤明，所以我们只称呼魏王。”
“但阁下的头衔摞起来比你自己还高吧！”有位贵族径直嘲讽道，朝臣们骤然哄笑成一大片。
然而，面临着诸人的嘲笑，公子卬却面不改色——
“我们魏国的外交原则就是，把最厉害的人派到最强大的国家，把最无能的人派到最弱小的国家，而在下恰好是国内头衔最长、最无能的人，所以才被派来秦国。”
“大胆魏狗！竟在我们面前如此饶舌！”一名秦国大夫厉声呵斥道，“如此巧言令色，你们的国君也一定很昏庸吧！服侍这么昏庸的国君，岂不是很辛苦吗？”
“哪里哪里，一点都不辛苦”公子卬却骤然跪下行礼，卑躬屈膝，双袖扫地，然后再傲然站起，“只不过是行个跪拜礼罢了。”
言外之意，要服侍的昏君正是秦风！
此言一出，原本是大臣们的窃窃私语，骤然变成了一片纷乱嘈杂的争吵声！
在经此三番五次的折辱之后，一名贵族早已按捺不住，骤然拍案而起，破口大骂着——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看来阁下不太喜欢上朝啊，那趁现在这个机会，阁下倒是可以好好一睹国君尊容了！”
公子卬面不改色，更是将矛头再一次对准了王座上的秦国国君秦风！
“居居居居居居然这么厉害吗！”秦风不由得感叹道。
终于，景监也按捺不住了，轻轻拍了拍秦风的肩膀，缓解秦风的不安。
下一瞬间，景监锋利的眼神扫射过去，紧紧盯着公子卬得意的脸庞——
“今日下午，一名刺客从六国商会出发，潜入王宫，意图刺杀君上，阁下身为魏国使团首领，可否知道此事！”
“秦国王宫防守薄弱，在下也算是魏王近臣，颇知如何防卫刺客进犯，或可帮忙指点一二。”公子卬嘴角悄然挑起，“至于刺客一事，如果我们抓到刺客，那么一定会移交秦王处理的。”
那诚恳的小眼神，差点就让秦风相信了！
然而，尽管公子卬说完许久，但依然没有朝臣继续应战，大殿之上骤然出现了尴尬的沉默。
公子卬傲然扫视大臣们，露出了不屑的神情，然后再稍稍收敛起来，拱手弯腰，发出了最后的胜利宣言——
“秦王殿下设宴款待我来此，恐怕不是为了让我领会秦国朝臣的论辩技巧吧！”
“哪里哪里”甘龙唯恐脸面丢尽，立刻跳出来缓和气氛，“阁下真不愧为魏国第一能臣，真不愧是能言善辩，今日确实领教了，那就请阁下就坐吧！”
听到这句话，公子卬一抖双袖，面带得意地和秦风对视片刻，然后才走上阶梯。
当公子卬坐下时，还不忘斜视秦风，悄悄吐了吐舌头，露出了仿佛是小孩子找到了新玩具一样的开心神情。
“呃那个接下来该谈谈——”
话音未落，景监便猛掐秦风肩膀，疼得秦风倒吸一口凉气！
“身为国君亲自提出求和，会很丢脸的！”景监压低声音劝谏道。
“唔没事啦！秦秦国的百姓要紧嘛”
仿佛是天真一般，秦风发出了这样的宣言——
“那个，希望您能劝说魏王，不要进攻秦国了，大家一起好好和平相处，共建和谐社会，岂不美哉？”
这家伙难道是个大笨蛋吗！
公子卬不由得在内心吐槽道，但脸上却没有任何神色变化。
“我大魏带甲百万，战车万乘，登高一呼，便可踏平诸国！”公子卬轻抬手臂，缓缓说道，“恐怕，怎么也轮不到秦王来指手画脚吧！”
这话一出，大臣们便更是嘈杂一片，几个武将甚至已经把手搭到了剑柄上！
“放肆魏狗！居然敢在大殿上大放厥词！”
“君上，请让我率百万踏平魏国！”
公子卬扫视一圈大臣们激愤的神情，不由得露出了仿佛是恶作剧得逞一般的微笑。
秦风也暗暗关注着群臣的行动，原以为嬴虔会骤然站出来与其争辩，但嬴虔也皱着眉头思索着。其他大臣不知道秦国兵力空虚的事实也就算了，但上一场战斗有多困难，嬴虔可是心知肚明的！
也就是说，公子卬抓住了秦国没有办法继续战下去的软肋！
然而，这个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秦不畏战，奈何以战畏之？”景监跨出几步，站在阶梯顶端，洪亮的声音如振聋发聩一般，“我大秦浩浩千里沃土，平民贵族，上下一心，若阁下执意要起金戈铁马，那我百万秦人将与你死战到底，让你在这折戟沉沙！”
这样的表态也就是说，就算拼上秦国全国之力，也要和魏国死战不息！
景监此话一出，公子卬的气势骤然减弱了数分！
所有大臣都翘首以待着，希望公子卬能在这番论战中出丑！
然而，公子卬却让大家失望了——
“国君要和，大臣要战，看来你们也非是上下一心啊，不如先慢慢统一意见怎么样？”
敏锐的公子卬立刻抓住了秦风和景监话语当中矛盾之处，一时间将两人反驳得无话可说！
尴尬的沉默在大殿中蔓延着！
形势陡然再次逆转！
“公子卬真是能言善辩，老朽实在佩服佩服。”甘龙用沙哑的声音使劲圆着场，“说这么多虚的也没有用，我们接下来谈一点实打实的东西吧。”
甘龙不愧为老狐狸！
一句话便将刚才不光彩的论辩轻轻带过，顺便暗暗指责公子卬只会大放厥词，却没有真材实料。
“如果秦国执意要和谈也行，那么就要展示出相应的诚意吧。”
公子卬摆出了一副准备要开条件的样子。
“啊啊啊那那你说要什么条件吧”秦风不住地点着头。
哇这个家伙真是个大笨蛋吗！
公子卬差点就想大声提醒那个笨蛋国君，这样随随便便让敌人开条件是不行的！
一瞬间，公子卬微微叹了口气。
看来秦国也就只有这点程度而已了
突然间，公子卬想起了出发前魏王的叮嘱。
“先用最强势的手段，表明你是最不好对付的人，压得对方喘不过气来，甚至可以想办法挑衅对方的国君和大臣。只要他们生气了，判断力也就会随之下降，那么你就可以趁虚而入了。”魏王推了推眼镜，露出了计划通一样的神情。
“而如果没有估算错误，秦国现在已经没有一战之力了，第二天一定会上门道歉的。只要你在第二天退让一点，冷静地给他们陈述利弊，让对方感受到我们的诚意，这样的话不管对方多顽固，我们都可以最大限度获取战果！”
所以说，现在就乘胜追击吧！
“那么，我们的条件有三个——”
“第一，将秦国俘获的魏国将领和魏国士兵尽数释放！”
“第二，将公主作为人质送到魏国，或者是与魏国皇族联姻！”
“第三，秦国割让函谷关、少梁之地、合阳之地和大荔之地！”
每个条件的提出，都在挑战着大臣们的底线！
大臣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仿佛是想要将公子卬直接格杀在大殿上一般！
当公子卬说完的时候，嬴虔骤然拍案站起——
“魏卬！你不要欺人太甚！”
“哦？欺人太甚？那你倒是说说，这场大战到底是谁赢了？”公子卬不由得嗤笑道，“你们倾尽全国之力，也不过只有这几万人，还差点全军覆没！我们虽然主将被擒，但军队还在，只要大将军庞涓一出马，横扫你们秦国完全是不费吹灰之力！”
还未等嬴虔反驳，公子卬又继续追击着——
“我魏王心怀仁慈，不忍两国生灵涂炭，这才派我来此谈判，意欲朽修好两国，平定干戈，但你们却不领会魏王的好意，反而展露出这样的态度——”
公子卬两袖一拂，大步走下阶梯，朝着王座上的秦风深鞠一躬。
“——那我就只好告辞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阁下未免太随便了。”甘龙用嘶哑的声音威胁着。
话音刚落，大殿上的甲士骤然结成阵列，将公子卬拦在大殿内，和公子卬身后的侍卫对峙着！
“怎么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原以为秦国也是崇尚中原礼数，没想到还仍旧这么荒蛮，那我也就只好舍身取义了。”
说完之后，公子卬便不顾甲士的长戟，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然而，公子卬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强大的气场，压迫得甲士们一步步退却着！
“那个让他走吧”秦风轻声说道。
听到这句话，甲士们迟疑片刻，然后挪开锋利的长戟，给公子卬让开一条道路。
公子卬只是回身，拱手行了行礼，然后一抖双袖，大步迈出了秦国的大殿。
值得留意的是，公子卬在离开前，和景监对视了整整两秒，仿佛是暗示着什么一般。
偌大的宫殿挤满文臣武将，但却陷入寂静无声当中，只有王座上的秦风在微微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