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老虎苍蝇都要抓
虽然犯事的只是甘英而已，但秦风真正想要做的却是弄清楚情况！
秦风执掌权柄一个月，也大概看出了一个端倪。
虽然秦风名为国君，但凡是都要和几个大家族的族长商议，首先是甘氏的族长、也是秦国的上大夫甘龙，其次就是杜氏、子车氏、孟氏等几个大氏族，再加上一些嬴氏的小宗。
而上次的那个向秦风挑战的小子，就是骊山嬴氏小宗的嫡子。
不管是什么样的政令，只要没有得到那几位族长的同意，那么就不会起任何的作用！
换言之，除了看起来诚心诚意拥护秦风的嬴虔之外，其他族长对秦风更多的是一种架空的态度。
你批示你的报告，我管理我的宗族，我们最好两不相干就好了。
虽然身为秦风历史课学得不是特别精通，但也听说过几个春秋战国时期的国君，被底下的大夫和贵族合谋杀死的例子。
三家分晋、田氏代齐，都是后世赫赫有名的例子。
秦风可不想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就成了底下的权臣们的刀下之鬼！
虽然秦风也想过要退隐，但在这个奴隶时代下，如果手中掌握不了权力，那么是生是死便任由他人掌握！
在现代社会，秦风已经被恶意满满的社会整得够呛！
所以在这个时代，秦风绝对不能把自己成为主角的机会白白放走，最后重新堕落为一个废物！
踏进甘龙府邸，甘龙原本还满面笑容地出迎着，但一看到被嬴虔抓住手臂押送进来的甘英，甘龙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尽管秦风刚刚才用过手机，但为了节省电量，录音一结束秦风就关闭了手机，因此后悔没有拍到甘龙的颜艺照片！
虽然如甘龙一般老成的家伙，早已学会控制脸上的表情，把内心想的东西藏得越深越好，但面临这种突如其来的转折，还是着实吃了一惊。
苍老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讶，然后接着的是愠怒和不屑，最后是将一切情绪都隐藏起来的淡然。
“君上所为何事？”
“祖父”甘英连忙跪下，“求您为我做主啊！”
“我最近在街市上听到一些传言，说甘英虐待奴隶、欺压乡里、霸占田地、诋毁国君，特意前往府上拜访一趟，想听听上大夫的说辞，以免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君上是异界的天选者，对秦国的规矩不是特别熟悉，所以微臣先来给君上科普一下吧。”那甘龙却没有正面应对，而是绕起了圈子，“三皇五帝之时，尧舜先贤们垂拱而治，圣贤们从不亲政，底下的那些小事都交给才能没有那么出众的大臣们来做，所以说”
“如果臣子们有了不臣之心呢？”
慌乱的神情在甘龙的脸上绽放了一瞬间，但又立刻消失了。
“当然是需要圣贤们号召百姓来讨伐不臣啊。”甘龙抚摸着玉如意道，“但圣贤只需要振臂一呼就够了，至于兵戈这种凶器，圣贤们还是远离为妙。何况不管是怎样的青铜兵器，太锋利了也会割伤手的啊！”
“因为害怕割伤手的原因，就不用这凶器来斩奸除恶吗？”
“那”甘龙眼珠一转，然后扫视一圈庭院，“君上以为，这泱泱大秦之中，谁是奸、谁是恶啊？”
“不管是圣贤还是奸恶，表面上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嘛！”秦风缓缓道，“但我还是太年轻，不足以辨明圣贤奸恶，所以还是要借助上大夫的力量啊！”
“那你看微臣这上大夫是圣贤还是奸恶啊？”
这问话太直接了，吓得秦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在刚才的过招当中，如果把刚才的打嘴炮比作开枪试探的话，那么这样的问话就可以说的上是开着高达直接冲入敌军的阵地里面了！
“这个嘛”
虽然秦风对于这种政治交涉显得并不是特别擅长，但是在现代社会生活的时候，酒桌上的推杯换盏，身为未成年人的秦风还是冷眼旁观过不少的。
秦风意识到，就算甘龙真的有什么问题，现在也不是摊牌的时候。
并且，嬴虔也扯了扯秦风的衣角，意思是让秦风不要立刻和甘龙做对！
“上大夫您当然是秦国的功臣了。”
“是吗？”甘龙淡漠地看了一眼身后畏畏缩缩的甘英，那神情吓得甘英双膝发软，差点跪在了地上，“微臣管教不周，若这个家伙有冒犯，请君上宽宏大量，多多恕罪，微臣今后一定严加管教才是。”
“想必上大夫以前也严加管教过吧”秦风突然想到了那条栎阳城周围百里都必须是君上直辖的规定，“但这甘英却私自插手这些田地，还打伤了一名隶农，这又该当何罪呢？”
“祖父！我是因为那个家伙没有按时缴纳赋税才打他的！”甘英抬起头大吼道。
虽然甘英自知理亏，但秦国又没有明文法规定，如果没有按时缴纳赋税会怎么样，所以才这样嘴硬。
再加上，甘英只不过是心情不好，所以才抓了个可怜虫发泄一番，凭什么那些大人物可以在后宫里面为所欲为，而他只是欺压一个小小的隶农就要被这样训斥呢！
尽管心中颇有不满，但甘英知道现在不是作死的时候，只能安静地等待着国君的发落——
准确地说，是秦风和甘龙的谈判结果！
虽然看起来，这只不过是甘英犯了错，然后秦风上门找茬，但事实上却并非是如此！
这其实是初来乍到的国君对在秦国盘根错节已久的权贵家族们的第一次试探！
“君上有所不知——”甘龙缓缓开口道，仿佛是他自己就知道得很清楚一般。
“哦？”秦风露出了认真的神情。
一般来说，不管是正派还是反派，“有所不知”的内容多半是“真的不知”。
当然了，“不知”既包含了不知道有这回事，也包含了“你最好不要知道，知道了也不要出声”的含义。
“栎阳周围的田地虽然是君上所有，但由于前君忙于军国大事无暇管理，所以便托付给微臣管理，而国君近日督促微臣修缮水利、整顿人口、开垦荒田，微臣实在是分身乏术，因此才托付给甘英管辖。这甘英年少轻狂，念他初犯，所以说请君上原谅。”
所谓的前君，便是指秦风所替代掉的那名少年国君！
不过由于秦风有限的历史知识，秦风根本不知道这位国君叫什么，更不可能去拉这个大臣询问那个家伙的名讳了。
况且，秦风一度怀疑这个家伙应该是和现代的秦风长得一模一样，因此秦风附体到上面之后，照了照一点都不清晰的铜镜，惊奇地发现这就秦风自己的脸。
当然了，要感谢这个家伙的慷慨付出（一具躯体），秦风才有机会穿越到这里来大展拳脚，从头再来！
不过嘛，甘龙在这里借用这个家伙的名号，多半是为了死无对证，至于什么委托给微臣管理的话，多半是用来诳秦风的，反正秦风也没有办法不信。
正当秦风思着如何应对时，甘龙又继续补充道——
“如果君上放心不下这些田地的话，那么微臣也可以松了口气，减少一些管理田地的负担，但微臣要提前警告君上，这管理田地可是异常繁琐的事务，比起批示俸禄发放、征兵数量、农田开垦之类的东西要繁琐很多啊。”
这意思显然是就算把田地交付给你，你多半也管不好的意思吧！
“当然了，微臣的身体还没有差到那个程度，因此管理几百亩田地还是能够胜任的。君上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够亲自管理这些繁琐的事务呢？况且微臣仍然愿意效忠君上，还想为君上发光发热，所以请君上允许微臣继续管理。微臣保证，这些田地在微臣的管理之下，明年一定能增加一半以上的赋税！”
恐怕是把多吞的那一半赋税吐出来吧！
秦风心中暗暗想道。
在甘龙长篇大论的时候，秦风也隐隐想明白了。这甘龙要控制栎阳周围的田地，不仅是要从赋税当中抽成获利，并且还要限制着国君的权力，如果一个国君没兵没粮的话，那就和一个国人甚至是野人没有任何区别，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
虽然秦风为自己的境地暗暗叫苦，但秦风知道现在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刚才那个赋税提高一半的说法，估计就是甘龙提出的条件了。
虽然大头估计还是会被贪墨掉的吧，但尽管如此也是多多益善了。
不过接下来，还有几个罪名呢！
“那么”秦风露出了纯洁的微笑，“至于侵占田地的事情，既然是前君的旨意，我也不好意思不遵从了，但这欺压乡里，鱼肉百姓的行为，恐怕不是前君嘱咐做的吧！”
听到这个问题，甘龙的脸上突然挂不住了，不由得捂脸轻咳一阵。
“我没”
“这样的话微臣就先替小子道歉了，是甘英管理的时候没有礼数，还需要多多管教，请君上恕罪。”
正当甘英还想辩解的时候，甘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甘英立刻畏畏缩缩地站在原地不敢有动作了！
这个神情有两层含义——
第一，你小子干了什么破事，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第二，这种事情承认就承认了，反正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惩罚！
尽管甘龙首先道歉了，但秦风和甘龙甚至是嬴虔都同时陷入了沉思！
原来，在春秋战国时期，这所谓的欺压乡里，鱼肉百姓，居然是贵族们的常态！
在原来的历史轨迹当中，一直到商鞅变法乃至秦一统天下，法治社会才是真正建立起来，才真正让贵族不能够随意鱼肉百姓，保护民众私产的法律！
但在现在的这些贵族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自己身为王臣，又领了王土，对这土地上的东西怎么支配，自然是自己的事情了。
虽然名义上国人能够拥有自己的私有财产，但只要一遇到战争或者是灾荒，这些财产多半也是要被搜刮走的。至于野人、奴隶这些没有得到承认的身份就更不必说了，更是想怎样摆布就怎样摆布。
尽管已经礼乐崩坏到了这个程度，但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但没想到，从现代社会来的秦风却骤然捅破了这层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