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当西部边疆的义渠大军蠢蠢欲动，东部边疆的魏国大军整装待发时，栎阳的六国商会却寂静得可怕。
景监获得的情报，外加跟踪魏国商人的士兵获得的消息，都证实了义渠的反叛。
而一辆辆装满金银珠宝离开秦国的六国商会马车，也暗示着即将到来的魏国大军。
原本繁华的六国商会，一夜间变得如同荒郊野外一般萧条！
那栋精美的院落仿佛是废弃掉一般，彻底地沉寂下来！
原本算得上几分繁华的大道，也都变得冷清起来，并且时不时能够看到有收拾着东西向着南边的商於之地逃难的妇孺。
一开始，先是西部边陲传来了边界戒严的传言。
紧接着，六国的商队纷纷撤离了栎阳城。
接下来，密探景监归国的消息从贵族的府邸向西面八方喷涌开来。
最后，是晴天霹雳一般的噩耗！
义渠和魏国互相勾结，不日将出动大军将秦国攻灭！
因此，栎阳城中才陷入了这种荒凉的境地当中！
而与此同时，栎阳秦国王宫的大殿内也寂静得可怕——
“诸位大臣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秦风放下手中的书简，询问着面前的大臣们。
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上一次战争时看到的尸山血海闪过秦风的脑海，让秦风的胃部隐隐作痛。
尽管是这样，秦风仍然强撑着胃部的不适，继续坐在王座上主持朝政。
然而，秦风的内心却牵挂着半个月之后就会被处死的那名少女
要想个办法营救
但是
也要让秦国生存下来
无数的思绪缠绕在秦风的心头！
正当秦风出神之际，一名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少年骤然出列，跪倒在秦风面前——
“在下愿率十万大军，一举荡平义渠逆贼，消灭那不知好歹的魏狗，收复函谷，攻取安邑！”
赫然是那名因为欺压百姓被罚去把守边塞的甘英同学！
尽管上一个月甘英同学刚刚被调去把守边塞，但甘龙凭借着“最近义渠活动猖狂，需要一名调遣一名将领回来询问详情”的缘由，成功把甘英又调回了栎阳城！
此中之玄机，怕是只有老狐狸一般的甘龙才能了如指掌。
然而，经过了这样的挫折之后，不能说甘英同学没有成长！
甘英同学从一个欺压良善的单纯的配角，变成了一个有目的、有追求、有梦想的不单纯的配角！
为了实现心中的梦想，甘英同学拍了拍脑袋，决定要在接下来的战争当中登上人生巅峰，实现心中的伟大梦想！
尽管身旁的嬴文早已劝阻过，但甘英同学依然要奋不顾身地出列作死——
尽管大臣们都在沉默着，气氛看起来很恐怖的样子！
但要甘英可是要征服星辰大海的男人！
怎么会因为这点事情而退缩呢！
“恕末将直言，如今秦国可用军力合计，首都栎阳驻军一万余人，守护秦国腹心镐京的驻军五千余人，守护秦楚边界南郑五千人，守护秦楚魏韩四国交汇边界武关的驻军五千人，堪堪能保住秦国而已——”
平静当中隐隐蕴含着怒气的声音，来自大姐姐左庶长嬴虔。
“至于十万大军若你能学得阴阳家撒豆成兵的神技，或许能给你凑得出来。”
嘲弄般的话语让那名贵族少年的脸蛋变得烫红起来——
毕竟还是too young too siple，tis naive！
甘英尴尬地退下之后，秦风也无意继续追究甘英是如何借调回栎阳的。
毕竟，要先解决外部矛盾，再解决内部矛盾，这才是正道。
就好像两个lol的队友产生了争执，就算他们要lo，也先等到打败了对面再说！
“呃甘英同志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秦风厚着脸皮夸奖着，让这件事情轻轻揭过，然后继续询问道——
“那么敌人的兵力大概是多少？”
“这些我没有打探出来”侍立在一旁的景监不由得摇了摇头。
“如果是义渠的兵力的话，微臣倒是知道一些”
甘龙冷静地汇报着，仿佛刚才甘英跳出来发言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
“义渠是四个大部族和六七个小部族的联合，由各个部族的大首领定期召开聚会商讨政事。虽然整个义渠有将近二十万左右的人口，但对秦国心怀不满的，只是义渠当中的一支，其首领为戎伯，其部落约有五万人。而那戎伯养精蓄锐多年，估计半数以上的人民都能成为士兵，总计会有三万人！”
“那这义渠戎伯部为什么要举全部族之力入侵秦国呢？”
“因为秦国曾经抢夺了义渠大量人口和城市，并且受损的主要是戎伯，因此才和戎伯结下了不解的血仇！只不过是秦国和义渠都需要时间来积蓄力量，因此才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和平！”
甘龙顿了顿，意识仿佛是从过去的回忆回到现在的危机一般——
“而现在秦国初败，元气受损，正是义渠撕破脸入侵秦国的大好时机！”
“那么魏国的军队呢？有相应的情报吗？”
“属下无能没有了解到”景监慌忙半跪下来说道。
“诶！不要这样！不是你的错啦！”
正当秦风想要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甘龙却突然站了出来——
“如果大家都没有什么战胜敌军的方法，那么微臣斗胆提议，和魏国议和如何？”
看着甘龙那古井无波的面容，还有甘英洋洋得意的神情，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甘龙的意图！
原来，刚才甘英的发话，正是为了甘龙的议和做铺垫！
好一个妙计！朝中最大的主战派嬴虔都发表了兵力不足的宣言，而如果嬴虔坚持要战的话，那么势必要在短时间之内说出以少胜多的妙计，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主和派代表甘龙，在主战派还没有发难之前，便已经封住了主战派的嘴巴！
然而，朝中大臣从政多年，又岂会不知甘龙的伎俩？
所有人都在心底盘算着，一部分是秦国的利益，而更大一部分则是自己的利益！
沉默在蔓延着。
一秒
两秒
三秒
一分钟
两分钟
没有人发表意见。
终于，甘龙按捺不住了，行了一个礼，然后沉默着退回到文臣的行列当中。
沉默，并非是意味着肯定或者否定。
只不过是不表态而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但在大势未明朗之前，除了嬴虔和甘龙这种柱石级别的人物之外，轻易发表意见，无疑是将自己的小算盘彻底公开出来！
如果站对队，则会被看作是轻浮！
如果站错队，那么必然会当成出头鸟来被另外一方排斥甚至是清洗！
因此，没有人去打破沉默！
大殿里陷入了能够听见风吹拂过的细微声音的死寂当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压抑的乌云布满天空，给天空添加了一层浓厚的阴霾。
这样大殿当中的沉默显得更为尴尬和绝望。
然而，比起自己的小算盘，更可怕的是，不管是开战，还是议和，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有的大臣都心知肚明。
这仿佛是一层禁制一般，彻底地封住了所有人的嘴巴！
就算是上一场战争，也不过是侥幸才获胜而已。
偷袭敌人后方的嬴虔、回援自身后方的甘龙、为主力部队鼓气的秦风、拦截敌人支援部队的嬴玉、擒获公孙痤的景监，事先都不可能预料到战争的胜负。
只不过是每一个应对，都恰好克制了敌人的部署罢了。
就算是这样，秦国也只能换来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如今的秦国，如果将各个地区的守军分摊出来，最多也只能凑出两万人而已。
而义渠本身的三万士兵，再加上魏国可能会派出的数万士兵，敌人的数量将会是友军的两到三倍。
如同黑夜当中看不到任何的光芒一般。
所有人都看不到秦国获胜的希望。
会输
会灭亡
会输
会灭亡
无论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脸上都无可避免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然而，尽管是身为国君的秦风，也只不过是出于某种下意识地行为，“我们要亡国了，该怎么办才好”，因而才召集了大臣们进行询问罢了。
身为高中生的秦风，完全没有身处于危急存亡之秋的实感。
一切都好像在打游戏一样。
不管是建设地方、调派士兵、收集赋税，在秦风眼里，只不过是无数写在竹简上的数字而已。
而秦风要做的，便是在这浩如烟海的数据当中，找出让国家生存下去的办法。
一提高税收，国库会充裕起来，但却有人会因此而饿死。
一降低税收，虽然人民能吃得饱，但却没有钱供给军队而导致被敌人入侵。
继续作战下去，百姓的生活会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而如果议和的话，就相当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百姓们或许会沦为魏国的奴隶。
但是，不管怎么选择都是没有用的。
不管是战还是和，最终都会失败。
这样的念头从秦风的脑海中骤然闪过——
这并不是游戏！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战场的光景在一幕幕浮现——
刚刚谋面便身首异处的侍卫。
捂着流出肠子的伤口奄奄一息的伤兵。
双眼血红仍沉浸在冲杀当中发狂的死士。
在敌人的进攻面前瑟瑟发抖甚至往后逃跑的奴隶。
还有被士兵抢夺粮食而饿死的妇孺。
“啪嗒！”
“啪嗒！”
清澈的水珠滴落在书简上。
仅仅是作为一个普通高中生的脆弱心灵，早已被死亡和战乱腐蚀得千疮百孔。
而那短暂的两个月和平，并没有为秦风带来多少的恢复。
紧接着就是仿佛是刺穿心脏一般的袭击！
看似平静祥和的秦国，陡然间滑落到亡国的深渊当中！
更多泪水划过少年的脸庞，无力地滑落着。
秦风想起来，上一次哭泣，还是在被大臣们逼迫成为国君的那天晚上。
而这一次哭泣，则是因为秦风看到了自身的无力！
不管如何选择，都要面临着无数的生命逝去！
一时间，秦风的抽泣声回荡在大殿当中！
“我我想要拯救秦国啊”
不知是上行下效，还是大臣们也真的被秦风的感情所触动了，大臣们也开始了微微的抽泣！
看起来仿佛是国君病逝，大臣们都在哀悼一般！
哭泣声蔓延在大殿内，悲伤和绝望的氛围侵蚀着众人的内心，将整个大殿内部的秦国君臣慢慢拉向血色的深渊
然而下一瞬间，一个清澈而尖细的声音仿佛是夜空中的闪电一般，将这悲伤和绝望撕扯得粉碎！
“都在哭什么！”
愤怒在嬴玉的脸庞上燃烧着，娇小的身体散发出强烈的气势！
“先王把江山交给我们，就是让我们在这里哭吗！”
弱不禁风的少女，发出了振聋发聩的训斥！
“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只会哭！就算你们家伙从早上哭到晚上，从晚上哭到早上，能够哭死戎伯和魏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