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约定
“我问你，你是秦国密探的身份来到这里的吗？你是来阻止魏国向秦国用兵的吗？”
清澈的月光泄入人间，映得魏卬的双眸皎洁动人了数分。
这样洁白无暇的双眸凝视着景监。
“我想要从你口中知道答案。”
无法说谎。
无法逃避。
除了静默之外。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可以解释和掩盖。
尽管景监强装着镇定，但魏卬那犀利的眼光早已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也就是说，就算不承认，魏卬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景监咬了咬嘴唇，“是的”
一切多余的话语都毫无用处了
魏卬——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锋利的长剑慢慢没入景监的皮肤当中，血滴渗了出来。
“你的目标是来引诱我，然后试图让我做出对魏国不利的举动吗？”
既然已经承认了密探的身份了，那么干脆承认再多也无所谓了，反正这些魏卬迟早都会猜到的。
现在只剩下唯一一个问题。
色诱魏卬的计谋失败了。
但营救卫鞅的计谋还没有结束。
景监需要完成最后的任务，就是将被捕的消息传递出去，然后让嬴玉公主替自己完成营救卫鞅的任务。
然而
“你同时也喜欢着我，是吗？”
景监的大脑陷入了混乱之中。
不，这只是任务而已
但
如果是任务的话
为什么会这么心痛呢
“果然呐”
魏卬幽幽地叹了一句。
“你是秦国密探，我是魏国重臣。”
仿佛如楚河汉界一般的边界线清晰地烙印在两人的脑海中。
左边是荒凉而神秘的秦国，右边是富庶而繁华的魏国，正中央则是那道天堑一般的血与火之深渊。
尽管两人相爱着，但这道天堑却无法逾越。
两人的心意，在对视的那一眼，便已经完全明白了。
但是，不管哪一方选择追随另一方，都意味着对国家的背叛。
无解的困境。
然而——
“你听说过鬼谷子吗？”那个身穿赤色衣甲，面容冰冷的少女静静地诉说着，仿佛这些事情和她毫无关系一般，“我是那个老家伙的徒弟。”
魏卬静静地听着上将军庞涓的回忆，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庞涓的疑问。
世人都听说过鬼谷子的神秘莫测——
传闻当中，鬼谷子隐居在深山当中，不老不死，捉摸不定。
每过二十年，鬼谷子都会在世间寻找两名孤儿，作为他的徒弟，传授经天纬地的治国才能和韬略之术。
等到两名学生将东西学完之后，鬼谷子便会把他们赶下山，任凭他们自己建功立业，成为纷乱时代当中的中流砥柱。
而两名学生又常常会分居两国，不留情面地操纵两个国家进行殊死搏斗。
最终，胜者会青史留名，而败者也将化为一段佳话。
“尽管我深爱着我的师弟，但我们曾经约定过，以这个时代为棋局，以王侯将相为棋子，分出一个胜负来。”
冰冷面容的少女说出了残酷的话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和眷恋在她身上残余着。
“所以，我诬陷了他，挑断了他双腿的筋肉，让他从此只能匍匐在我的身下。”
魏卬只是静静地听着长官的诉说，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算相爱之人分处两国，也没有什么问题呢。”突然间，庞涓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但那微笑却不寒而栗，“只要等我们将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之后，最后在时间尽头相会就好了。”
“前提是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两根丝带纠缠在了一起。
一根是对国家的忠诚。
一根是对爱人的眷恋。
如果两根丝带互相纠缠不分的话，那么——
“等战争结束之后，我们去浪迹天涯吧。”
魏卬微笑着说出了温柔的话语。
“可以给我一个吻吗？”
哐当两声。
两把长剑慵懒地卧在月光底下。
仿佛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画面一般，云翳朝着月光缓缓移去，黑暗重新降临——
“所以”
薄薄的朱唇抵御着凶猛的进攻，抽出空来，挤出一丝间隙，吐出些许温软的气息——
“答应我”
两张脸庞在黑暗当中对视着，嘴角牵连着的细丝闪烁着月光。
“在战争当中活下去活到我们履行承诺的时候好吗？”
景监轻轻点了点头，将柔软的躯体抱得更紧了。
少女的体香和香囊的幽香纠缠在一起，弥漫开来。
仿佛是时间就这样凝滞了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遮蔽住月光的云翳慢慢移走，圣洁的光芒重新晕染开来，月亮睁开眼睛——
两人用僵硬的动作缓慢分开。
“请努力活下去！”
魏卬的声音变得越来急促，在最后一个字时，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大喊！
与此同时——
两人的长剑刚好相交在一起。
夜风吹拂着少女头上凌乱的丝发，双眸中闪过决然的神情。
魏卬——不，应该称之为公子卬——手上的长剑角度骤然改变，恰好架开景监的长剑，然后向着景监的胸口疾刺而去！
景监斜身一闪，手中长剑急攻而出，逼迫公子卬收回长剑防守自身！
“魏卬的魏国军用剑术比起那时刺杀的那个魏国将军来说差远了！”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长剑如同毒蛇一般从公子卬剑花的缝隙当中骤然刺出——
“不好，上当了！”
然而，公子卬的剑术虽然有部分是魏国的军用剑术，但也曾从魏国上将军庞涓处学来墨家的非攻剑术，其核心要义便是保全自己的同时，寻机让敌人失去作战能力！
铛！
公子卬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弹开了景监的长剑，然后再舞出几朵剑花，疾风一般连刺数下，但都被身形灵巧的景监堪堪闪过！
公子卬心中明白景监和自己的剑术不相上下，一时半会难以取胜，便骤然跳开了数步。
突然间，一片脚步声打破了夜间的沉寂。
估计是刚才的交战当中，两人发出了声音，吸引了底下的卫兵！
“束手就擒吧，景监。”
公子卬守在望楼的楼梯口处，长剑封住了景监所有可能通往楼底的去路。
然而，景监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那么我们就暂时在此分别吧！”
话音刚落，景监便骤然翻身而出，从十余米高的望楼处径直跳下！
“不要啊！”
公子卬骤然跑到望楼边缘，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情——
然而，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骤然坠入一堆稻草当中，然后翻滚一圈，紧接着便骤然加快脚步，消失在黑夜当中！
“可恶这个家伙”
身后传来一群士兵的喧闹声，但由于有士兵跟随过公子卬的缘故，所以认出了面前的这位少女便是他们的外交大使公子卬。
“魏公子刚才小的听到了打斗声，所以才闻讯赶来”
为首的队长骤然半跪在公子卬的面前。
“刚才有密探潜入了安邑城，我恰好在这里乘凉，然后把他打退了。”
“原来是这样公子真是英明神武”闻着公子卬身上淡淡的少女幽香，队长的声音也不由得酥软了数分，“对了，公子没有受伤或者是丢东西之类的吧”
公子卬眺望着景监消失的方向，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的心被偷走了。
当景监从望楼脱身之后，立刻返回到了落脚的洞香春当中，看到嬴玉公主无恙才作罢。
嬴玉刚刚梳洗完，正准备休息一阵，却不料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嬴玉和景监对视一眼，立刻摸到身边的长剑伺机而动，而两名侍卫则瞬间领悟过来，一名悄悄绕到门边，准备一下子格杀进入的家伙，而另外一名侍卫则推开房间的窗户处，查看洞香春有没有被包围。
那名查看窗户的侍卫对景监比了一个手势，景监和嬴玉这才放下心来，大声呵斥着门口的来人——
“是谁！”
“是我，白圭！快开门！”
景监打开房门，白圭猛然闯入房间，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
“不好！情报有误！前面的情报是魏王散发出来迷惑人的！”白圭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仿佛是刚刚从什么地方跑过来一样，“但某刚刚接到线报，魏王刚刚将卫鞅转移到了城外的一个山庄当中，进行最后的劝说！如果卫鞅拒不投降，那么魏王便会处决卫鞅，而集结好的四万大军将立刻朝着边界进发！”
“什什么！”
“不过，某已经集结好了三十名游侠和剑客，现在正在洞香春后门待命，如果两位想要动手的话，那么现在就要立刻出发了！”
景监和嬴玉对视一眼，然后互相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行动！”
“两位先把帐结一下”白圭满面堆笑地拦住了两人，“房费加上情报的费用，一共九百五十金。”
“好说，好说。”
景监一行人将黄金交付完毕，然后立刻率领着那队亡命之徒，朝着软禁着卫鞅的山庄冲去！
如果是在平时，安邑城森严的夜巡是绝对无法允许景监一行人在夜间行动的，但由于魏王需要准备对秦国的战争，因此无奈之下抽调了安邑的城防，所以一行人没有遭遇阻拦便越过了城墙。
安邑城外，四万大军驻扎的营地火把如林，只要等天边鱼肚翻白，那么在一天之内，这四万大军便会赶到少梁前线，对秦国展开致命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