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天下如棋
“所谓的战争，不过是一局棋局而已。”
啪嗒一声，赵武将一枚白子落到星河纵横一般的十九道棋盘上。
在春秋战国时期，围棋与现在的执黑为先不一样，反而是执白为先。
赵王赵茜也放下一颗黑子作为回应。
“也就是说，要将士兵当成有生命的棋子吗？”
“错了。”赵武再次放下一颗黑棋，“要将士兵当成没有生命的棋子！”
“哦？这个观点真是新颖呢。”
“身为王者，必须要有王者的气度。”
赵武再次放下一颗棋子，那里是一个劫。
也就是说，赵武刚刚放下的棋子，在下一回合，马上会被赵茜提掉。
“就像这个劫一样，明知道这颗棋子会死，但你会因为担心这颗棋子的心情，而有半点的犹豫吗？”
“不惜一切代价，达到想要的胜利吗？”
“要知道。”赵武凝视着城外的魏国旗帜，“敌人也是在不惜一切代价来进攻的。”
“也是呢，看来如果不竭尽全力的话，那么就相当于是对对手的不尊重啊！”赵茜轻笑一声，然后站了起来，“那么，现在暂且开始实验吧。”
“哦？看来赵王殿下领悟了什么啊。”
“只是一些小小的实验而已。”赵茜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半个时辰之后，一名曾经追随过太子的大臣被狱卒拎到了赵茜面前。
“给你一个机会，活下去的机会。”赵茜的微笑甜蜜而迷人，“如果你不同意，那么我就直接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君君上饶命”
这名磕头如捣蒜的中年人曾经是赵国的国尉，他的职责是维护王宫和都城的安全。
可是，在赵利身死的那天晚上，这名中年人却在和太子通宵达旦地饮酒，庆祝着永远也不可能到来的胜利。
赵茜缓缓抬起脚尖——她的脚上穿着从现代带来的那双小皮鞋——用脚尖顶起那个中年人的下巴——
“我给你五百名犯了罪的奴隶，以及对应的武器装备，如果你能带着他们杀出重围，去和邯郸方面的军队联络，那么我就赦免你的死罪。”
中年人看着晋阳城外的重重围困，不由得打了一阵寒颤。
“把他扔下去。”
仿佛是在抛弃一个玩坏的玩具一般，两名侍卫夹起那名中年人，作势要扔到城楼下——
“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啊——我不想死啊！”
中年人的双脚开始悬空。
“我去！我去！我去！我愿意去送信！”
啪唧一声。
中年人被扔回到城楼上。
紧接着是清脆的哐当一声。
一身只配给将领穿戴的盔甲——被士兵们私下称为金属棺材的一副用牛皮和精铁打造的钢铁盔甲，被扔到了中年人的面前。
“去吧，去履行你的诺言。”
整个过程中，赵武低头研究着面前的棋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随着晋阳城城门的打开，一队约五百人的士兵排成歪歪扭扭的阵列，他们的手中拿着长剑和木盾，身上则披着简陋的皮甲，而为首则是一名身穿精良盔甲的将领。
“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沙盘前研究地形的庞涓接到了报告，亲自前往营地外围观察。
这队五百人的士兵先是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撞了许久，在为首的那名将领愤怒地斩杀了几名逃兵之后，这队士兵才勉强向通往邯郸的道路行进着——
“派遣两千名骑兵，给我将他们拦截下来，一个也不要放过。”
得到命令的骑兵队仿佛是出栏的野兽一般，锋利的刀剑在太阳底下闪着冷酷的光辉！
伴随着一阵马蹄声，还有那冲天的烟尘，那队士兵出现了明显的慌乱！
尽管为首的将领声嘶力竭地大声命令，但士兵们却一步步地后退着！
紧接着，数十名充当先锋军的骑兵如同锋利的长矛一般，将这歪歪扭扭的阵势彻底刺穿！
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号，这场胜负早已注定的战斗开始了。
中年人原本还想着抵抗一下，但在他的头颅被长矛刺穿之后，短暂的抵抗也彻底化为乌有，局势在一瞬间便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一刻钟不到，五百名士兵化为了五百具尸体，而为首的中年将领则身首异处。
骑兵队搜索着将领的身体，最后发现了一封信件——
上面是空白的。
“简直是毫无意义的送死啊。”庞涓皱了皱眉头，然后将那封信揉得稀巴烂。
庞涓完全没有办法理解对手的行动，这让庞涓感到十分不安。
而此时，城楼上的赵茜则面色平静如常。
“原来如此，光靠步兵小队是没有办法战胜骑兵小队的啊！
“这不是很显然的事情吗？”赵武轻轻提走棋盘上的几颗棋子，“就像君上您的这几颗棋子一样，放在这种位置，显然只能够送死而已。”
“我再想想”
两刻钟之后，另外一名中年人被抓了上来。
这名中年人原来是一名无辜的禁卫，直到他在醉酒之后玷污了一名妇女，然后想要通过帮太子干脏活的方式脱罪，结果太子还没把他捞出来，自己就已经丧命了，结果他只能继续委屈在牢房里面了。
赵茜故技重施，只不过这次顺利了许多，皮鞋尖端还没踢到那个家伙的下巴，他便主动屈服了。
或许是这名中年人很有身为禽兽的觉悟吧。
紧接着，这名中年人带着五百名手持弓弩的士兵，列阵走出了晋阳城城门。
“嗯？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庞涓再次接到报告，然后又重新赶回前线查探。
两千名骑兵再次出动，疾风一般的攻势朝着弓弩队席卷而来！
那名中年人显然十分机灵，在骑兵队还没冲到面前的时候，便跑到了队伍最前面，将信件高高举起，然后跪在地上——
紧接着，箭雨呼啸而至！
一波箭雨收割走数十名骑兵的生命的同时，也将中年人的尸体钉在了战场上。
屠杀一般的战况再次出现。
五百名弓弩手除了第一波箭雨给骑兵带来了数十人的伤亡之外，除了被屠杀之外，再也没有发挥任何多余的作用。
“对方的指挥官真的是白痴吗”
庞涓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战斗。
“以后，再碰到这种情况出现，直接命令骑兵队将其围杀就行了，不需要再向我汇报！”
身为上将军，庞涓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必要在蠢货身上浪费时间！
“看来，凭借着弓弩队，似乎也没有办法战胜骑兵队呢。”
“如果君上继续这种送子给我吃的行为，那么这局就输定了。”
赵武将一枚白子落在了赵茜最脆弱的地方。
一大片黑子被尽数提光。
“唔这个游戏看起来挺好玩的样子。”
赵茜柔声说道，那温柔的神情完全不像一名命令将近一千名士兵去送死的残暴国君，反倒更像是一名求知欲旺盛的可爱少女。
紧接着，在这名求知欲旺盛的少女的命令之下，又有五百名士兵被送出城门。
这五百名士兵手持长戟，结成阵列，抵抗着骑兵队的进攻。
指挥的将领本以为骑兵队会直接冲上前，没想到敌人却直接凭借着速度优势，在阵形的外围盘旋着！
飞箭从骑兵队当中激射而出！
凭借着机动优势，敌人的骑兵队并没有选择直接突破，反而是通过这种手段，消耗士兵们的战斗意志。
最终，当超过三分之一的队友被射死之后，剩下的三百多名士兵开始溃逃，但他们的头颅很快被一一收割干净。
当这次送死结束之后，庞涓已经可以非常确定——
坐在晋阳城里面的那个指挥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白痴！
既然敌方指挥官是白痴的话，那就要好好利用才行！
庞涓想到了一个很妙的主意——
“传令下去，如果再有敌军被派出来突围，那么就发出劝降布告，然后好吃好喝招待着！”
与此同时，城楼上的那名少女笑了笑。
“现在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新的花样吗？”
赵武又杀了一块黑棋，纵观整个棋盘，黑棋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翻盘的地方了。
然而，赵茜却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赵茜直接伸手打翻了棋局，黑子和白子洒落一地，看起来好像是斑驳的血迹。
“现在，轮到你了。”
少女的微笑十分甜美，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早上好”一般。
两刻钟之后，赵武带着五百名士兵离开了城门。
在魏国的骑兵队即将冲上前的时候，赵武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预料不到，但却恰恰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的举动——
赵武朝着魏国营帐的方向跪了下去。
紧接着，身后的五百名士兵也跟随着他放下了武器。
顿时，晋阳城城楼上开始响起一阵阵的谩骂声。
刺耳的侮辱响彻整片战场。
甚至就连营帐里面的魏军，也在肆意地嘲笑着赵武。
但庞涓清楚，这是这名老将军唯一的选择。
在这样一名昏庸的国君手下，在这样愚蠢的命令下，老将军唯一能做的就是投降。
与其死于荒诞，不如经历绝望，而后苟且下来，重新投入圣光的怀抱当中。
当魏军将这五百名降卒安置好之后，特意将他们驱赶到城楼上的士兵看得到的位置，然后好酒好肉招待着，相比之下，晋阳城内的士兵只能啃着难吃的干粮。
然而，城楼上的那名少女看到这样的画面，只是愤怒地一拂衣袖，走下城楼。
“赵王疯了！”
这样的传言从那些赵国降卒的口中纷纷传开，最后传遍了整座魏国营帐。
短短的一晚上，就有将近七百余名赵国士兵逃出了晋阳城。
庞涓并没有派遣士兵追杀，反而是任他们自生自灭。
第二天，那名疯掉的赵王仍然在派遣一小队一小队的士兵出城突围，但派出去的四队士兵，都在一阵象征性的抵抗之后，纷纷向魏国投降了。
而俘虏们也在添油加醋地描述着赵王各种残忍的举动，一时间，魏国士兵们甚至有点同情那些可怜的赵国士兵。
在这样一位昏君手下效命，想必是死不瞑目吧！
当天晚上，又有一千余名士兵纷纷从城中逃跑，朝着荒野四散而去。
第三天，那名疯王并没有继续派遣士兵出城，但城楼上却挂上了数排血淋淋的人头。
庞涓知道，那是斩杀逃兵的结果。
短短的两天时间，魏国便俘虏了将近两千余名赵国士兵，并且有至少两千余名士兵被看到离开了晋阳城。
晋阳城已经面临崩溃边缘了，只要过了再过几天，那么晋阳城便将会不攻自破。
然而，就在当天晚上——
一把出现在魏军辎重营的火，将庞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美梦彻底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