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千里奔袭
风雪交加。
归德城位于首都义渠城的东部，其南部一百余里是义渠军与秦军对峙的甘泉之地，其往东一百余里则是秦国的离石要塞。由于义渠曾割让两座城池给秦国，并以此作为商道的缘故，从归德之地到离石要塞是一条平整的通衢。
这条本应由商人带来财富的道路，如今却奔驰着一千余名黑色衣甲的骑士，而紧随其后的则是五千余名黑色衣甲步兵组成的洪流。这支军队出征时是八千人，但指挥官为了进一步提升队伍的速度，所有的体弱年老者加上辎重全部被抛在后面，最终只有六千人的士兵能发挥战斗力。
率领着一千余名骑士组成的先头部队的黑色衣甲将领策马到归德城前，只见本来高高飘荡着的义渠旗帜早已被换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代表着归降的白色旗帜，归德城的城主则缚着双手，跪在完全打开的城门前，低着头，披着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对于归德城的城主和百姓来说，从东方奔袭而来的黑色死神的名头，甚至比寒风还要更冰冷刺骨。
每座城百余人的守军，完全抵挡不住精锐的秦军先锋哪怕是一波简单的佯攻，由于精壮的士兵早已被戎野抽调到前线了，余下的守军只是些半耕半牧的妇孺，或者是上一次与秦国交战时产生的残疾人而已。
“命令士兵把兵器都交出来，然后让城里的人准备好一千人三日之粮食，我们准备驻扎在这里。”尽管秦军将领是一名女性，但那冰冷的话语当中却不带任何怜悯，如同刀剑的锋芒一般令人颤栗，“若有不从者，我想不需要我强调后果了。”
“将军所言极是。”面对着马上的这位英姿逼人的秦军将领，归德城的城主将姿态放低得仿佛要匍匐在结霜的地面上一般，“若是将军不嫌弃，小的带将军去接收粮草。”
秦军将领锐利的眼光扫射过城墙上方，发现没有任何的防备，而城主的身上也没有藏任何的利器，然后才缓缓点头，押送着城主带着骑士队伍进入归德城。
城中的设施极为简陋，尽管秦国的城池已经算破旧了，但这座城则更为尤甚，民众们居住的地方绝大多数都是简易的帐篷，仅有的数栋砖石建筑则是义渠的议事厅与兵营，但议事厅与兵营的旗帜也全部被换成了白旗。
民众们全都躲在了帐篷里面，只有城主带着秦军行走在狭窄的道路上，朝着堆放粮草的谷仓前进。
正当秦军将领策马经过两层楼高的议事堂时，异变陡生！
“天亡秦国，义渠万岁！”
伴随着一声高呼，城主骤然挣脱被紧缚的双手，赤手空拳冲到秦军将领面前，秦军将领早已预料到他有可能会发起攻击，手中长剑骤然刺出，洞穿了城主的胸膛，但城主却奋不顾身往前冲，就算面对侍卫们的剑芒也无所畏惧！
在城主发起必死的冲击起，然后再殒身于将领与侍卫的袭击之下为止，只过了短短的三秒钟时间，但足以为埋伏好的士兵和百姓们争取时间！
数十名蹲在城墙上的士兵骤然起身，手中弓弩对准显眼的秦军将领，然后骤然齐射出去，而帐篷里面被仇恨压抑着的民众们也纷纷冲出帐篷，举起弓弩，朝着身边最近的秦军发动了袭击！
眨眼间，挤在道路上的狭窄秦军队伍骤然遭遇了箭雨的笼罩！
那名秦军将领徒劳地挥舞着长剑，挡下数根箭矢，然后便被余下的箭矢射穿了头颅、躯干和四肢，不可一世的威武身躯骤然从马上坠落，与死无全尸的城主黄泉作伴！
而路上的秦军也并不好过，在承受了数波箭雨之后，才冲到了敌人的面前，与隐藏在身边的敌人展开殊死搏斗。然而等秦军冲上前，才发现举起弩箭的，居然全都是那些看似不堪一击的老弱病残们！
等秦军清醒过来之后，对付这些老弱病残简直可以说是砍菜切瓜一般容易，但这些死去的老弱病残，将成为秦军屠杀妇孺的罪证！
然而在于事关生存的战争当中，又有何对错之分呢？
在秦军被百姓拖住之后，埋伏在城墙和地道内的数百名义渠士兵骤然杀出，再一次将战场的局势搅乱！
最精锐的秦军骑兵，在指挥官授首之后，陷入了混战的泥潭当中！
与此同时——
“她该不会已经”感觉到内心的悸动，眺望着归德城的嬴虔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动摇。
为了绕过归德城的阻碍，以及规避归德城和义渠城之间可能存在的伏兵，嬴虔派一名自己的亲卫装扮成自己的模样，带着骑兵队向归德城进发，而嬴虔则带着秦军主力绕过侧面的小路，直取首都义渠城。
那名侍卫是从嬴虔孤身从义渠和秦国的交界逃回来时，遇到并救下的难民少女，她在看到父母和弟弟的尸体后，在地上捡起沾满鲜血的长剑，骤然割下那头秀丽的长发，并跟随在嬴虔左右，随嬴虔南征北战。
年轻而短暂的生命，如落樱般消逝。
“传令下去，用最快的速度向义渠城进军。”嬴虔藏好心中的悲痛，沉声命令道，“我们每耽误一分，那么义渠在我们的家园便会猖獗一分，望诸位悉知。”
“诺。”
目标，西戎各个氏族的精神团结象征，义渠城！
与此同时——
“这该怎么办才好呢。”公子卬看着眼前无穷无尽的荒郊野岭，露出了苦恼的神情，“完全没来过啊。”
在飞艇坠毁后，火光仿佛是灼烧到了白圭的脸庞上，那俊秀的脸庞顿时变得无比扭曲。
“我白某人有债必偿！”
撂下这样一句话后，白圭顿时带着生还的数个随从，遁入了西部的荒野不知所踪了，把公子卬抛在了密林里。幸好随行的魏武卒都是由公子卬组建情报部门时挑出来的精锐，在遁入密林时扫去了踪迹，因此才不至于立刻被秦国的士兵追上。
虽然公子卬是个大写的路痴，但至少还能按照夜间的星象分辨出东南西北，依稀觉得如果要回到魏国的话，沿着西南方向行进就行了。
尽管白圭带着一批人手离去，让公子卬可以调遣的人手少了许多，但这却让公子卬长舒了一口气！
身为情报处长，公子卬住在飞艇上的那段时间可没闲着！
虽然白圭的手下纪律严明，但不管多么严明的纪律，在波涛汹涌的胸脯攻势下，那些可怜的单身汉还是纷纷缴械投降——当然了，公子卬可不会允许别人随便碰自己完美的躯体，但喝过酒之后用温热口气撒撒娇还是做得到的——
凭借着高超的色诱技术，公子卬成功拿到了鲲鹏翔天号的一些关键技术的图样，然后趁夜深人静之时将其画在了内衣上。
魏国若是能掌握制造安邑白氏的鲲鹏翔天号飞艇的技术，就算没有把握正面战胜总和国力和科技实力都与魏国分庭抗礼的齐国，也能够将函谷关内弱小而衰微的秦国彻底扼杀。
由于风雪慢慢变大，若是继续赶路有可能会迷失方向，因此公子卬打算在面前的这间木屋中暂时歇歇脚，躲避风雪的侵蚀。
那是一间外表看似简陋，但内部结构却颇为精巧的木屋，看样子似乎是废弃的机关工坊。
木屋分为三层，正中央是宽敞的大厅，看样子似乎是用来停放什么大型的器械，但现在只剩下了灰尘，大厅正面的墙壁上悬挂着“兼爱”、“非攻”四个字，看样子已经有许多个年头了，但依旧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受。
底层则是结构复杂的地下室，共有三个出口，并且还有许多暗藏着的机关，但墨家似乎是为了防止误伤他人，把所有的杀伤性机关全部拆卸掉了，只留下了一些隐蔽的活门，活门背后有许多空架子，看起来似乎是储存研究资料的场所。
木屋的顶层则是互相连通着的起居室，两道楼梯贯通上下，从床位和桌子的规模看似乎是有十余人住在此处，但不知何故，所有人都撤离了这里，最终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
尽管墨家自身在中原的定位是学术派系，但却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和科技力量，因此被各个诸侯国的统治者所厌恶。
由于统治者们害怕会落得迫害游学士子的恶名，所以才赐予诸子百家们诸多特权。
不过讽刺的是，诸子百家倒是挺受有名无实的周天子的欢迎，恐怕是由于周天子太过于憋屈了，想给各个诸侯国捣点乱，所以才颁布诏书要求各国诸侯敬重那些游学士子们吧。
想想还真是可怜。
不过在这种风雪交加的晚上，公子卬也只能边烤火边胡思乱想着，借此来打发这漫长冬夜了。
然而，正当公子卬在魏武卒的护卫之下，即将沉沉睡去之时，不祥的预感顿时笼罩着公子卬——
窗子之外，有人影骤然闪过！
木屋外风雪翻腾，因此就算有人靠近木屋，也没有办法察觉！
“弄熄所有光源，全体隐蔽，准备作战！”
公子卬凝视着被漏进室内的风吹得嘎吱作响的大门，双眼跃动着捕猎者的光芒，手中的连弩已经填装好箭匣——
这把连弩是墨家出产的普通防身武器，被各国流行士子所追捧，由于其发射原理是以握柄上下拉动来射击弩箭，握柄往下拉则是上弦，往上拉则是射击，能够达到数次眨眼间射空十枚箭矢的效果，但威力却远远逊于普通的弩箭。
这种弩箭在战场上，对于士兵们的皮甲铁甲来说，无疑是小孩子的玩具。
但如果是民间持械私斗，或者是密探执行任务，那么连弩便是他们最好的武器。
尽管风雪侵袭着脆弱的小屋，但门外的声音却在寂静的黑夜中骤然炸响，让屋内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连弩上弦时钩机碰撞的清脆声音！
公子卬加上十二名魏武卒，即将面对未知数量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