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别离
夏季的风推搡着绿浪席卷秦国，与栎阳城城头挂着的祭奠卫鞅的白色布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卫鞅并没有死去，但卫鞅的葬礼却出奇麻烦，毕竟是一代功臣，理应以国葬之礼待之，因此全国上上下下都在忙碌悼念卫鞅，秦风也被折磨得头昏脑胀。
如今离卫鞅被车裂已经两月有余了，哀悼和悲伤的氛围慢慢散去，但离别的氛围却又重新变得浓郁起来——
栎阳城门口，身着便衣的秦风与一身白袍的卫鞅并肩而立，眺望着远方的农田，百姓们忙碌地耕作着，想必今年的秋天必然能迎来大丰收。
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路边，马匹不安地摆动着蹄子，而驾马的车夫正好就是卫鞅的亲信——按照卫鞅的命令在商於之地挑起“叛乱”的家伙——若这个人还留在秦国国内的话，迟早会被善于挖黑历史的贵族们揪出来批判一番，说不好还会被顶个罪名，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君上，在下要暂时告别秦国了。”卫鞅躬身道，“在下去意已决，君上不必再挽留了。”
秦风注意到，卫鞅并未对秦风行君臣之礼，而是行游学士子对国君的拱手之礼，而口中的称呼也从“微臣”变成了“在下”。
“卫鞅”
“如今卫鞅已死，在下也不需要再用这个名字了。”白衣少女微笑道，“在下的新名字为，张仪。”
“张仪吗”秦风念叨着这个新的名字，不由得想起历史上那个纵横捭阖的战略家张仪，心中暗暗一惊，不知历史上张仪是不是真的是卫鞅假死后化名而成的谋士，还是历史的巧合而已。
“天下形势已经大变，秦国国力突飞猛进，再加上君上的驭人之术与治国之术也大有长进，那么在下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张仪轻声道，“当然了，在下依旧心向秦国，若是将来有缘，在下会回到秦国仕官，到时候必然为君上带来荡平天下的策略。”
“人各有志，若是你志在天下，我也不好强留。”秦风严肃道。
“有缘再会吧！”张仪挥挥手，然后一跃上车，朝秦风挥了挥手。
“等一下！”
秦风慌忙跑过去，然后掏出用充电宝充好的手机，与卫鞅一起摆好pose，然后再一起抬起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拍了个自拍的合照，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张仪。
马车载着张仪绝尘而去，仿佛带走了一个时代般，秦风的内心顿时被巨大的空虚感所占据。
“难道是爱上了那个家伙吗”
秦风深吸一口气，将这种危险的想法锁在心里，然后深吸一口气，恢复回秦国国君的高冷（并不）姿态，重新朝着王宫走去。
迎面而来的是有点点小伤感的嬴玉。
“嘛，秦风送走卫呃，那个家伙了吗？”嬴玉眨了眨眼，露出了可爱的微笑道。
“已经走远了。”
“真是可惜呢。”嬴玉忽然伤感地低头慨叹道。
“诶诶，那个家伙走了的话——”秦风忽然贴在嬴玉的耳边，温柔的话语侵蚀着嬴玉的耳廓，“你不就可以独占我了吗？”
“呀呀呀怎么秦风变得这么撩了啦！讨厌啦！”嬴玉忽然羞红着脸，扭头避开秦风的视线道，“真是讨厌讨厌讨厌！讨厌死了！”
“讨厌吗？那我去找嬴虔了哦！”
“不许你找表姐！哼！”嬴玉仿佛是生气一般嘟着嘴道，但嬴玉看到秦风并没有想要好言相劝，反而是微笑着站在旁边看戏，心中憋着的一股气立刻泄了出来，然后再忍着滚烫的脸庞，转过身来，轻轻扯了扯秦风的衣角，“那个，秦风，现在大部分事情都忙完了，你有空陪我去打打猎吗，我好寂寞诶”
“很寂寞吗！”秦风忽然惊叫出声，引得周围的宫女和侍卫都投来怀疑的目光，“啊”
“讨厌讨厌讨厌！干嘛说这么大声啦！你是不是故意的！”
“真是抱歉。”秦风老老实实低头认错道，然后脑海中闪过神奇的东西，然后一脸诡秘地说道，“我有好玩的游戏诶，你想来试一试吗？”
“诶？玩游戏吗！什么游戏啊！”嬴玉忽然兴奋得跳起来道。
对于这种久居深宫的家伙来说，仅有的娱乐也不过是打打猎练练剑而已，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事情可以做，这样一来的话，感到寂寞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
“但是这个游戏要挺多人才能玩的。”秦风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先去命令士兵准备准备，然后再去巡查一下王宫，明天就带你玩怎么样！”
“好呀好呀！”
嬴玉立刻拍手道，然后趁着秦风猝不及防，顿时跳起来亲了一口，然后立刻跑远，只留下秦风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宫殿前，不知道该摆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咳咳。”
旁边的花园忽然传来咳嗽声——
“是谁！”
一身素衣的少女缓缓从院子当中走出来，手上还提着一篮子草药，原来是整天想着要消除“一切毒物一切害物”的尹薇。
“那个，多亏了扁鹊先生，卫呃，那个家伙才能活下来。”秦风立刻恭恭敬敬地感谢道，“话说回来，好像有一段时间没看到扁鹊先生了。”
“家父去云游了。”尹薇微笑道，“虽然小女子对于草药了解还不是特别透彻，但是要配一些增强功能的药物，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才不需要这种东西呢！”秦风顿时驳斥道，“还有如果出现了这种18x的东西的话会被上天制裁的吧！”
“这倒也是噗，不过为什么君上没有被制裁呢？”
“我完全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好吧！”
“真的吗？”尹薇那双水灵灵大眼睛瞪着秦风，仿佛能够看穿一切谎言一般。
“珍珠都没这么真”秦风有力无气地回答道。
在寒暄了数句之后，尹薇才放过了秦风，秦风便踱步走进花园当中，掠过那些繁杂的草药，心中不由得想起卫鞅醒来的画面，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将这些画面储藏进专门收藏回忆的心之箱当中，当然里面也包括了还没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前与卫鞅互动的点点滴滴。
“真的很怀念呢。”
秦风喃喃着，然后走进了大殿当中——
尽管如今是和平时期，但沙盘前依旧是那个勤勉的身影，仿佛从来不会休息一般——或许那天晚上月色下的怀抱，便足以成为那个身影释放一切疲劳的短暂安慰了吧。
“嬴虔。”
“诶？君上不是去送别了吗？”
“那个，其实关于治理国家什么的，我现在还是一团糟。”秦风说到一半，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便挠了挠头，“总而言之，内政方面的事情少了那个家伙的辅佐，我自己一个人恐怕处理不过来，还是需要左庶长多”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嬴虔顿时行礼道。
“那个平时也不用这么拘谨的啦。”尽管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但嬴虔依旧用这种严谨的礼仪来营造出一种不近人情的氛围，这让秦风感到一阵强烈的违和感，仿佛秦风完全没有走进嬴虔的心中一般，“你可以试试直接称呼我为秦风呢。”
“秦风吗？”
“嗯！”秦风猛地点点头道，“比起君臣关系来说，我更愿意与你成为朋友呢，毕竟你又漂亮又可靠”
“秦风你今天嘴巴这么甜，是不是有什么小心思呢？嗯？”嬴虔突然转过身来，叉着腰，露出了那种沙滩边的大姐姐面对小弟弟一般的微笑，这让秦风顿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违和感。
“那个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嘛？这样吗？我以前可一直都是这样的诶。”嬴虔忽然像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般，背着双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就像是这个样子，父老乡亲们都夸我可爱呢！”
“那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因为他们都死掉了。”嬴虔忽然转头道。
秦风差点以为嬴虔要就此黑化了，不过看样子并不是要拔出长剑一阵乱砍，高呼着“要永远与秦风在一起哦”的病娇，反而是那种真正的释然和真正的温柔。
“你”
“我现在终于想通了。”嬴虔抬起头，注视着大殿的天窗，如果在夜间，能从这个天窗看到璀璨的星空，但其实现在也不赖，因为上面是澄澈的蓝色，“因为卫鞅的事情。”
“诶？”
“生命这种东西，其实就是一段段精彩的故事啊，既然是故事，那么自然会有一些不寻常的因素出现，不管是贫穷也好，战乱也好，都只不过是许多个故事的开端而已。”
“但毕竟也会因为这个开头而伤心的吧”
“可是呢，笔在我们自己的手里。”嬴虔眨了眨眼，那眼神中流转着的可爱——与其说是可爱，不如说是俏皮——是秦风在这战乱连绵的时代从未见到过的，“既然生命会因各种各样的意外而结束，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而继续，乃至重新延续一段新的截然不同的生命，那么我们要做的，便是努力让故事变得更为精彩呀！”
“简直就是百分之百的正论呢！”
“毕竟，人生这种东西，谁都是第一次呢！”
尽管秦风想反驳，但看着那强烈的气势，秦风最终用善意的微笑来应对——
“话说啊，没有了那个家伙之后，我们这群人能让秦国变成什么程度，我们这这群人不管怎么绞尽脑汁，都预料不到吧。”秦风忽然走到沙盘前，然后拔出代表着秦军的旗帜，嗖嗖嗖插在各国的首都上，“但是呢，我一想到接下来要亲手书写的故事，光是想想就已经超级期待了！”
“我也是呢！”终于从历史与礼仪的牢笼中解脱出来的嬴虔也元气满满地应和道。
那欢快的语气，与晴朗得让人舒服的天空十分搭配。
秦国的历史，又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