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游说
在路过韩国之后，便直接南下奔赴楚国，这是秦风既定的方针。
虽说在之前的房龄之战中，秦国与楚国交恶，而卫鞅当时定下的计策，更是杀死了楚国最为仰仗的神秘谋士无名氏，两国结怨也是在所难免。
但秦风与张仪商议后，决定选择楚国作为游说对象，则是由颇多考量在里面的，自然也考虑到了本来结怨的问题。
如果严格计算的话，那么秦国和楚国的土地面积恐怕是所有诸侯国当最大的，因此也能够供养更多的人口，获得更强的军力。
而若是将秦国和楚国两个国家加在一起，其土地总面积甚至能够达到剩下五个国家加在一起的三分之二！
也就是说，若是秦国和楚国练手，甚至有与整个中原抗衡的强大实力！
而选择楚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便是楚国强大的动员能力与高超的君主魅力！
在古代，战争的取胜不仅要看国力的强弱，也要看动员能力的强弱——举个很简单的例子，若是有一个国家人口一千万，能够动员出百分之一的士兵，而另外一个人口三百万，但却能动员出百分之五的士兵，最后计算的结果，前者有十万的士兵，后者却有十五万的士兵，人口多的国家反而陷入了劣势当中！
所以就算土地与人口有一定的差距，但只要充分挖掘整个国家的战争潜力，那么就算是弱势的一方，依旧能够战胜强大的一方！
最经典的便是后世的三国时代，弱小的蜀汉一直想要“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一般，尽管蜀汉的人口与土地只有魏国的一半左右，但却拥有强大的动员能力，再加上诸葛亮的个人魅力，居然勉强能与魏国打得难分难舍，甚至将魏国西北地区逐步蚕食，差点便真的“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了，若不是一代名将诸葛亮操劳过度，蜀汉失去了顶梁柱，那么后世的历史恐怕还得重新改写一下了。
而在秦风与张仪的谋划中，正是想要借用秦国和楚国两国联合的力量，来挑战余下几个诸侯国联合起来的庞然大物——
其实就算是如此，余下的几个诸侯国会不会联盟都存着一个疑问号。
魏国曾攻击赵国，也曾被齐国攻击，甚至放任国内的阴谋集团安邑白氏去颠覆韩国的政权，因而魏国与齐国、赵国和韩国交恶，这样的关系自然是没有办法形成一个强大的联盟。
而除了魏国之外，剩下的能够被称为主心骨的诸侯国，也只剩下齐国和燕国而已了。
但在历史上，秦国之所以能够顺利地统一天下，原因便是采用了名为“远交近攻”的手法——
联合距离远的国家，进攻距离近的国家，一步步将天下蚕食，等到余下的诸侯国想要联合起来拼命抵抗时，为时已晚矣！
这便是秦风与张仪想要实现的宏伟布局！
在两人商议着未来的规划时，马车早已驶到了楚国的都城，尽管楚国都城对于周围的“蛮族”势力来说，算得上是非常繁华的，但不知为什么，当两人到达都城时，却发现整座都城陷入了死气沉沉的可怕境地当中，完全没有郢都身为王都的生机与活力。
两人一打听，才发现其中之端倪——
原来事情要追溯到当时与齐国瓜分越国的那个时候。
当时苏秦为了更快地达成六国合纵联盟，特意用共同瓜分越国利诱齐国与楚国，使其加入联盟，并在电光火石之间，便把可怜的越国给吞并了。
然而在吞并越国之后，两个国家却为了越国的归属权，产生了新的纠纷！
由于楚国地域广阔，后方支援前线不便利，因此才导致大量本来能够瓜分到的土地，被齐国蛮横地夺走了，最终楚国出力最大，拖住了越国最精锐的部队，但最后却分到了很少的土地，这顿时招致了国内百姓的不满。
而在数天前，楚国与齐国刚好就这件事情进行了公开谈判，上万名百姓坐在旁边围观，而楚王芈云也尽可能以礼相待，就连一贯刚直的屈原，这次也没挑事，意在显示楚国的诚意，在谈判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然而令所有人都失望的是，齐国的使者飞扬跋扈，鼻孔仿佛要翘到天上去一般，并且仿佛是为了显示出齐国的特殊地位，甚至还公然将飞艇开入楚国的首都当中，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使者接走，因此就算是很好说话，整天乐乐呵呵的芈云，都顿时被撩拨起脾气来了，一怒之下便跑去了云梦泽休息，整个楚国也陷入了对齐国的狂热憎恨与斥骂当中，若不是名义上两国还处在六国合纵联盟当中的话，恐怕芈云早都带着大军喊着“我蛮夷也”打得齐国落花流水了。
虽说这是楚国的不幸，但这却恰恰是秦国的幸运！
秦风和张仪在得知情报后，便连忙奔赴云梦泽与楚王进行会面——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必然，秦风与芈云会面的宫殿，恰好与当时苏秦进入楚国游说楚国时的宫殿是同一所！
“秦王殿下派你来，到底有何见教呢？”主座上的华服少女楚王芈云朗声质问道，“到底是对进攻房陵一事进行道歉呢，还是对诈降刺杀我座下谋士一事进行赔礼呢？”
由于芈云与秦风并未见过面，因此秦风此次进入大殿，便简单地将自己的身份伪装成第二名使臣，跟在张仪的后面，因此坐在客座上也就是此次谈判的主角反而是张仪。
“请楚王殿下息怒。”张仪颔首道，“昔日秦国与楚国两国交兵，既然是两国交战，那么必然代表着身后千千万万百姓的利益，那么自然是用计策用诡计，以保证将胜利拿到手，若是名为战争，但两支军队却在前线搞野炊，和和气气谈天说地，那么这既辜负了国内百姓的意愿，也是一种对敌人的不尊重——正是由于君上尊敬楚王殿下，将殿下视为可敬的对手，才有了楚王殿下您说的那些情况。”
一番对答下来，张仪不卑不亢，隐隐约约散发着强烈的气势，甚至让秦风有一种反客为主的强烈感受！
真不愧是秦国最强大的谋士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楚国还是六国合纵联盟的成员之一，以反对秦国为己任，理应与秦国处于交战状态。”芈云继续刁难道，“那么按照你的逻辑推导下去，这次你来与我会面，又打算搬弄什么阴谋诡计呢？”
“此言差矣！”张仪正色道，“与一个国家兵戈相见，这叫做交战状态，而向一个国家派出使臣，难道不是示好的标志吗？请楚王殿下明鉴。”
“啊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芈云笑道，“屈原，若是你能够学得眼前此人数分的巧舌如簧，那么我也能省点力气了。”
“方才还与楚国交战，如今便与楚国修好，这算不算是一种反复无常呢？”经楚王芈云提醒之后，仿佛是要表现自己的存在感一般，屈原立刻朗声驳斥道，俨然一副清廉忠直之臣的姿态。
“说得好！”张仪赞叹道，“但这反复无常的罪名，秦国着实担待不起，秦王殿下一心为秦国百姓的利益效劳，若是攻楚对百姓有利，那么便攻楚，若是和楚对百姓有利，那么便和楚，处理政务之道，自然是没有定数的，请阁下明鉴。”
“你说这和楚利于秦国百姓，不知这和楚是不是有利于楚国百姓呢？”楚王芈云忽然反击道，“若是如同齐国一般，名为联合楚国，暗中却做出强抢地盘、拒绝谈判等勾当，那么这种盟友还是不要也罢！”
“不知楚王可听说过君上的名声与否。”张仪正色道，“秦王殿下先是为了赵国不受到非正义战争的入侵，出兵救援赵国，然后又为了将难民从义渠的铁蹄当中拯救出来，冒险救援难民，最终赢得国内国外交口称赞，若是这等名声楚王殿下都没办法认同的话，那么在下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够值得楚王殿下您认同的了。”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姑且相信秦王殿下的情况，但这次秦王殿下又打算给楚国带来什么，还有要从楚国要点什么呢？”
“秦王想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便是帮助诸位指出这抗秦联盟的不足乃至贪婪之处也。”
“此话怎讲？”
“很简单，所谓的抗秦联盟，不过是出自苏秦一人的野心罢了！”张仪高声宣布道，“楚王殿下可以仔细想一想，这个抗秦联盟成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而成立之后又给楚国带来了什么呢？”
“这”
“其实答案很简单，苏秦只不过是借用了原先历史上的进展，也就是秦国统一天下的那段历史，来对各位国君进行恐吓，借此来实现他的个人野心罢了！”张仪断然道，“但如今的秦国并没有那么强的侵略性，而君上也只不过是一个想要维护自己国家的国民的温柔国君而已，在这样的前置条件下，那个家伙联合各个国家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
由于秦风提前给张仪交代过这方面的事情，再加上关于秦国将来会入侵六国的情报，也藉由苏秦用预言——也即是当时的人能够接受的预测未来的方式——洗过一次脑，所以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在议论着，关于秦国将来会进攻六国的事情。
“请阁下指教！”楚王芈云肃然道。
“那个家伙本来只不过是一个没落王朝的天子，但在这样一圈游说之后，各国国家面对一个不存在的假想敌，又慌又怕地令其佩戴六国相印，拥有如此强大的影响力，甚至能够影响一个国家的军力调配，难道获益最大的不是他本人吗！”
“这样吗”
“看完了六国合纵联盟成立的目的，再来看看其背后的实质——楚国加入抗秦联盟之后，原先攻击越国的不利被尽数化解，最终成功获得越国的一部分地盘——在楚王殿下眼中应该是这样的对吧。”
“确实是这样的”
“但我们来仔细看一看，楚国本身就有着比越国整体实力更强大的部队，只是一时半会对于越国的那部分精锐水军无可奈何而已——那么只要派遣士兵散布谣言，引起叛乱或者是将注意力从楚越边境引到齐越边境来，那么根本不需要齐国与苏秦的介入，楚国便能够将越国完全独吞下来！”
“但是”
“看完了现象，我们再来看本质——本质上，苏秦只不过是夸大攻越的难度，然后再将本来已经到了楚国囊中的肥肉割下来一大块，送到齐国手里面，最后换得齐国的加入而已！”张仪面露激动的神情，仿佛是要对苏秦进行强烈谴责一般，“加入六国合纵联盟，对于楚国而言百害而无一利，甚至连秦国给六国合纵联盟缴纳的贡金，也都全部进入了洛阳王城，没有一分一毫流进楚国，那么这样的联盟还有待下去的必要吗！”
仿佛是金玉良言一般，张仪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着，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楚王与屈原良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