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吃枣药丸
某种程度上讲,楚国的百姓们对这次战争的结果的关注度,远远没有对两位将领的黑料的关注度要高。
两枚重磅炸弹一投下去,便引起了惊天的波澜——
不出秦风所料,昭盖将军一回到楚国境内,然后马上向族长昭扬汇报,宣称景翠“勾结外国、趁乱逃亡”,和秦军的密探私下串通,先将两千名士兵从武关要塞当中调走,让武关要塞的防备产生空虚,然后再营造出防备的空虚,以此来为秦国的入侵提供便利。
相比之下,景翠将军讲述的版本就略逊一筹了,敌军的密探伪装成楚国的密探,昭盖将军一意孤行要将那几个人放进来,并且还被色诱了,最终被挟持,导致全要塞的士兵被解除武装,坚固的城门也随意地洞开,而景翠料想自己士兵不足,强攻不可能获胜,因此才安然撤退。
理论上讲,这个版本更接近事实的真相,景翠只不过是轻飘飘地把自己的责任摘出去,而将责任全部推给昭盖而已——但这个版本最大的问题,恰恰正是它更接近真相,而吃瓜群众在关注一件事情的时候,最不关心的东西,恰恰就是真相本身!
在屈氏的恶意带偏节奏下,吃瓜群众纷纷开始攻讦两位将军,甚至忽略了入侵者秦国的存在,漫天都是“楚国药丸”——但转念一想,“楚国药丸”不利于楚国将来的建设,因此群众被带节奏的方向,又从“楚国药丸”变成了“昭氏药丸”和“景氏药丸”。
由于两个氏族对百姓压迫甚是残酷,更多的黑料纷纷被爆出来,例如氏族乡老什么时候又欺压百姓了,例如某个将军又怎么强抢民女了,甚至有大量的百姓从两个氏族的封地当中逃亡出来,聚集在屈氏的封地处不愿意离去。
正当楚国境内吵得不亦乐乎时,秦国军队再次出手,从武关出发,朝着房龄之地疾驰而去,那些楚军被从大后方出现的秦军给吓得武器都拿不起来了,因此立刻缴械投降,于是房龄要塞也随之易手——若是从地图上看,楚国连接巴蜀之地的通道刚好便是这房陵要塞,但如今房陵要塞已经丢失,巴蜀之地也仿佛即将落入秦国囊中一般,岌岌可危!
“你们所谓的帮助楚国,难道就是侵吞楚国的地盘吗!”楚王芈云立刻将派遣士兵,将张仪架过来,厉声质问道,“我还以为你们会是诚心诚意帮助楚国,没想到你们却打着这样的算盘!”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句话楚王殿下难道没听说过吗?”张仪微笑道。
“你们——”
正当楚王芈云想要开口指责张仪时,张仪却抢先打断了芈云的话。
“放心,秦王殿下并不在意这一城一地之得失。”张仪用和善的语气道,“若是秦王殿下真的想要将楚国全盘接受,又何必令在下为楚国出谋划策,战胜齐国呢?只需要挑动你们与齐国两败俱伤,然后再安然进入楚国,便能够全盘吃掉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那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楚王芈云瞪着张仪道。
“为什么在我们开始帮忙的时候,你却不问这个问题呢?”
楚王芈云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楚王芈云的小算盘中,她只要将两人劫持下来,然后提供一个可实施的能够让秦国强大的谋划出来,便可以拯救楚国了——然而她却没有想到,虽说计划是有了,但这个计划的执行难度,显然不是楚王芈云自身能够驾驭得了的——如今楚王芈云从计划的制定者,反而沦为了计划当中的一部分,甚至只不过是楚国纷乱这盘大棋里面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部分而已。
“这招反客为主真是妙啊!”楚王芈云咬牙切齿道,“真不愧是主持了变法的商君啊!”
“啊,话说回来,这个计策其实大部分都是由君上制定的。”张仪笑道,“在下只不过是为其添砖加瓦,同时付诸实施而已,真是满分呢。”
“这”
不知张仪有没有留意到,在楚王芈云称呼张仪为“商君”时,张仪居然没有加以反驳。
楚王芈云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在这种已经脱离了自己掌控的局势下,楚王芈云也只好用这种方式来聊以自慰了。
“嘛,既然楚王殿下是要以身相许的话,那在下就来考校一下楚王殿下好了,看看楚王殿下究竟配不配得上秦王殿下。”
“诶!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以身相许了!”楚王芈云脸上顿时滚滚发烫,显露出少女的羞红。
“如果通过了在下这关的话呢——”张仪故意继续挑拨道,“那么在下从了楚王殿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的哦!”
“诶诶诶诶这样吗!”
当楚王芈云下意识激动地叫出声时,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失态——
自己居然被那个可恶的白衣少女占尽先机!
真是可恶!
“咳咳——”楚王芈云深呼吸着,调节着自己的心态,找回那本来已经无影无踪的王者气度,“嗯,请说吧。”
“楚王殿下认为,如今楚国的乱局,应该如何打破呢?”张仪露出了严肃的神情道,“请楚王殿下注意,依靠秦国是错误的答案,若是楚王殿下不打算为楚国争取一个独立自主的地位的话,那么秦国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将楚国纳入地盘当中了。”
“唔”楚王芈云低头沉思着,“我先想一想——”
如今楚国三大氏族互相攻讦,可谓是一团散沙,景氏和昭氏的名声已经臭了,并且还互相打嘴仗可以说是问题的根源;虽说屈氏没有太大的问题出现,并且还相对做出了一种清高和慎独的姿态,仿佛是要和那两个氏族划清界限一般,但其实这只不过是屈原自己的立场而已,屈氏的基层到底有多腐败,恐怕与那两个氏族差不多,但至少目前而言,还是可以联合的对象。
而秦国方面,秦国此次不费一兵一卒连续取下两座要塞,其实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若是秦王殿下野心更大一点的话,恐怕现在秦军就不是驻扎在房陵要塞清点粮食,而是朝着郢都疾驰而来了。这也侧面体现出了秦王的诚心诚意,只是想在获得实利的同时,顺带给楚国提供一个将这一团散沙捏起来的粘合剂而已,但至于这粘合剂该怎么用,就要考验楚王芈云自身的智慧了。
下一瞬间,灵感顿时涌现在楚王芈云的脑海当中——
那些属于王族势力的贵族和百姓,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对楚王如此忠诚呢?
恐怕并非是芈云自身的实力,而是芈云散发出的那种强大的感染力和领导力!
只要存在于世上,就尽可能地展现出笑颜。
只要彩云旗还飘荡着,那么不管是奴隶还是百姓还是贵族,都会受到彩云旗的庇护。
这才是楚王芈云真正要做到的事情!
如此一来,自己与秦王和张仪的关系,也就
楚王芈云没有继续往下想,而是直接付诸了行动——
“来人啊!”王者的强大气场顿时散发出来,仿佛是要将大殿与天顶都掀翻一般,“派人传令给莫敖大人和司马大人,命令其限时一日之内,将景翠和昭盖两个将军送过来,否则的话与其同罪!”
听到自己的国君重新恢复了那元气满满,举手投足都散发着王者气息的模样,那名信使的身体也猛地一颤,立刻来了精神,仿佛下一秒钟就要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目的地一般。
这道命令仿佛是故意在这种时候推波助澜一般,将本来已经泛着涟漪的湖面,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风波——
“莫敖大人,该如何是好呢?”昭扬半感叹半嘲讽地说道。
“当初你纵容他们干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过这一点?”景鲤挑了挑眉毛道,“更何况,你们氏族里面那个昭盖,是真的过分了,居然还能被美色给诱惑了!”
“这不是半斤八两嘛!”昭扬愤愤然道,“你们氏族那位景翠也没少干坏事啊!只不过当天晚上,刚好立功心切逃过一劫而已!”
“哼,我还是建议你赶快把你们那个昭盖拖出去砍头了事!”
“这种时候能别出馊主意了吗!”昭扬叹息道,“我们这两家要是再内斗,那秦国人还有屈氏那边岂不是要蹬鼻子上脸了?”
“蹬鼻子上脸?我们还有脸吗!那两场仗打得稀巴烂,这还好意思说!”
“你不是也一样嘛!”昭扬嗤笑道,“彼此彼此而已。”
“谁和你彼此彼此!”
“这种时候还划得清界限?”
“哼,也罢,若是我们再不采取行动,屈氏的力量就要壮大了。”
“要是我们联手,一个小小的屈氏,还能斗得过我们?”昭扬不以为然道,“当年无名氏在的时候,那家伙一个人就能把我们两家耍得团团转,幸好天可怜见,让秦国人把那无名氏给弄死了,我们才有今天的出头之日,可得好好珍惜珍惜咯!”
“这次风波,似乎君上都没怎么露面啊。”
“无名氏死了之后,还有什么君上?”昭扬耸耸肩道,“当年无名氏还在,那小女孩仗着无名氏的辅佐,才这样耀武扬威,现在无名氏没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在郢都的王宫里面好好过家家吧!”
“我总觉得,这次风波背后有君上的参与。”
“君上的参与?不客气的说,那小女孩和屈氏是一路人,我们为楚国奔波劳碌,令尹倒是成了屈原的宝座,而我们呢,一个莫敖,一个司马,屁用都没有!”
“屈原此人至少也算是个人才啊。”
“人才是人才,可惜啊,说好听的,叫做过于刚强而不折,说得难听的,叫做一根筋!”
“但屈原这一次的鬼谋,确实是救了楚国一命吧。”
“什么鬼谋?事先安排好的罢了!”昭扬嗤笑道,“那小女孩多半是想要削弱我们两个氏族的势力,因此才用这个谋划,哼,幸好带出去的兵都是些奴仆奴隶,没带精锐的士兵上战场,不然的话就损失惨重了。”
“我们必须得好好想个对策才行。”景鲤沉吟道,“既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屈氏,并且还能顺带干掉秦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