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计划的一部分
没人知道秦王和楚王在烽火台上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效果十分显著。
两人有说有笑走下城墙，俨然一副春郊携手同游的样子。
黑色华服与彩色华服宛如天作地和般互相映衬，让站岗的士兵们纷纷忍不住朝着这边窥视着。
“嘛，看来君上已经把这个问题给解决掉了。”
张仪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但不知为何，内心却涌现出一阵转瞬即逝的酸楚。
“明明自己提出了这份计划，明明应该自己享受到这一份浪漫，如今却只能远远看着他们，你一定很不甘心吧。”
嬴玉的声音忽然在张仪的身后传来，黑色连衣裙包裹着窈窕的少女身姿，无论何时总是视线的焦点。
但今天却是例外。
“我理解你的感受哦！”
“只不过是为秦国效命罢了。”张仪低下头，自顾自说着，“我并不在意这些细节。”
“你明明是在意的，不用刻意掩饰了。”嬴玉冷静地拆穿了张仪的伪装，“你只不过是刻意与君上保持距离，压抑你内心的感受而已。”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你身为法家的代表人，卫鞅，却引用不共戴天的孟轲的话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真是少见呢。”
“如果公主殿下十分有空的话，不妨去帮忙接待一下其他国家的国君好了。”张仪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冷静地说道。
“然后眼睁睁看着秦风亲自去接待楚王吗？”
“这是战略的一部分。”
“这也是你无能的一部分。”
奇怪的是，整天给人打上零分的张仪，在面对这样的评价时，居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仿佛内心就是这样的想法一般。
无法反驳，无法否定，无法面对。
只好再一次逃避这样的感情。
“如果公主殿下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所以你真的甘心吗？”嬴玉抓住了张仪的那身灰白色的长袍，将她的身形扯了回来，尽管张仪的剑术十分高超，但却并未躲过这次袭击，而是静静怔在原地，“回答我吧。”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创造一个大一统的王朝。”
“你在逃避问题。”
“到此为止吧。”张仪叹了口气道，“我真的得去忙了。”
“你会后悔的！”
“但愿吧。”
灰白色身影孤单地消失在王城的角落当中，那闪烁着智慧之光的视线，却依依不舍地停留在谈笑风生的秦王和楚王身上。
将美酒佳肴送进宫殿当中的侍从们来来往往，掠过嬴玉的身前，将娇小的身影淹没。
那不管在何时何地都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少女，如今却彻底黯淡下来，丧失了所有的光辉。
仿佛被冰冷的现实给浇灌过一般。
无奈而令人心疼。
华灯初上，盛大的宴会开始了。
八位天选者聚在安放在大殿中央的长桌上，让所有人都异常震惊的是，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了一碗精巧的甜品——
红糖水汤圆。
尽管这在后世十分常见，但在这个时代，要做出一碗红糖水汤圆可谓是难如登天！
红糖水汤圆说起来不复杂，不过是红糖水和汤圆而已。
然而，红糖在这个时代却是极为稀罕的东西！
在春秋战国时期，人们唯一能够获得的带甜味的东西，不过是用小麦来发酵形成的麦芽糖而已，被称之为饴，所谓甘之若饴的出处，便是指麦芽糖的香甜了。
但麦芽糖比起后世的白砂糖和红糖来说，其甜度也只不过是五分之一到十分之一罢了。
红糖的来源，乃是水果当中的蔗糖，可以说是所有糖类里面甜度最高的一种。
但由于这个时代的水果几乎没有被栽培过，大部分水果又苦又涩，只有少数桃子李子能够下咽，大部分都是干果，因此人们大多数情况下都没有尝到过果糖的滋味。
因此在这个时代吃到甜食，可谓是世界上最为幸福的事情。
但这不仅是因为甜食本身的味道好，而更是因为提炼糖的工序的难度——
首先，秦风需要让工匠培育出甜度足够用来榨糖的甘蔗，而这些甘蔗每一根都可谓是价值连城。
原因无他，在春秋战国时期，甘蔗还没有经过大规模的选种和培养，只能够通过最原始的方法——也就是将又苦又涩的甘蔗试吃一遍，然后再从中找出甜度最高的品种，最后再将这种品种大规模播种，然后再进行一个新的循环。
但尽管是这样，炸出来的甘蔗汁依旧是又苦又涩，并没有后世的那种甘蔗汁的甘甜，或许是因为缺少了糖精添加的缘故吧。
无奈之下，秦风只好继续用这种已经通过选种育种而变得不那么苦涩的甘蔗汁熬煮成糖浆，最终得到一系列红褐色的晶体，看起来就像是土块一样，但吃起来却是十分之甘甜。
经过了这番波折之后，秦国国内的工匠终于有了一项新的工作，那便是大规模培育这种能够榨得出糖的甘蔗，最终获得大量的红糖，不仅能满足国内的需求，甚至还能够出口到其他诸侯国，以换取足够的用于支撑工业发展的资金。
在这个过程当中，韩王和申不害提供的技术支持，可谓是功劳甚大——
由于榨甘蔗汁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而韩王为了节省因为征战而早已大规模征收的人力，所以特地设计出一款水车，并让水车提供研磨的动力，最终让波涛汹涌的河流被秦国韩国用上，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化为甘甜的红糖。
制造出了红糖成品之后，这只是万里长征中的一步，而秦风需要解决的下一步，便是该如何将这些红糖提炼成白糖。
尽管秦风曾在后世的穿越小说当中看到过，如果要讲红糖提炼成白糖的话，要做的事情便是将其颜色给脱落掉，并且还要用上看起来十分肮脏的黄泥，但具体该如何操作，秦风却漫无头绪。
秦风在得到思路之后，先是求助于国内的工匠，但国内的工匠却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具体的措施，因此秦风只能够再次求助于韩王，而身为化学和材料学双料博士的韩王自然没有让秦风失望，很快便将亮晶晶的白糖端到了秦风的面前，并开出了产量对半分、售价对半分的价码。
尽管人力物力都几乎由秦国来出，甚至这个主意一开始还是由秦风想出来的，并且最为复杂的育种环节也是由秦风指挥工匠完成，但最终秦国还是将这款神级产品的一半收益提供给了韩国。
原因无他，在这个时代，科技终究是第一生产力，哪怕是强如将后世的合纵连横局势尽数逆转的秦风，也不得不服从于这条铁律。
最终，由秦国和韩国两国通力合作得到的白糖被列为最高机密，而红糖水则作为两国合作的代表成果，在洛阳王城的会议上大放异彩。
当然了，至于在议会之后那些身为少女的国君们，究竟会不会求助于秦风，让其帮忙为了自身的身体而提出购买一些红糖，这便不得而知了。
而另一方面，红糖水汤圆的汤圆原料，也十分考究——
将谷物磨成粉末，然后再做成汤圆的皮，这意味着要么秦国行尽全国之力，不计较人力物力消耗来制造面粉，要么则是秦国发现了最新的生产力跃进的道路，并将其应用在研磨谷物之上，最终得到了这些晶莹剔透的汤圆。
这便是秦风和张仪精心挑选出来的甜食，既是为了卖各位天选者一个好，同时也是借此来展露出自身强大的工业实力，将这些国君们震上一震。
果不其然，在品尝完这道走在时代前沿的甜品后，诸位国君和随从们的神态都有点不自然。
国君们是惊异于秦国居然这么快掌握了榨糖的技术，并实现了生产力的飞跃。
而随从们则是被这道美味给震撼住了，那令人不禁感到幸福的甜品让他们又震撼又恐惧，毕竟如果陌生人乃至敌人给自己献上好礼，让自己感到一阵舒适，那么自己就要开始怀疑这个家伙到底抱着什么居心了。
“真是世间美味呢，不知秦国制造此珍奇玩意，用了人力几何物力几何？”
魏王江枫清清嗓子，然后第一个发表评论道，其话语中既有赞扬汤圆之含义，也有隐约指责秦风劳民伤财的意思。
“那么魏王殿下发明的飞艇，又”
话音未落，秦风立刻抬起手，制止了张仪的话语。
尽管张仪十分善辩，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刃，在一对一的单挑时，可谓是无往不利，但若是在这种会议场景上，若是将这把锋利的刀刃肆意挥舞，那么便会伤及无辜。
秦风的目的并非是展现出秦国的强大，而是想要展现出合作的诚意。
“魏王殿下说的是呢，毕竟民生为本，民生为本。”秦风先是应和一阵魏王江枫，然后又回转话语道，“但魏王殿下有所不知，蔗糖和面粉不仅没有给百姓增添了辛苦，反而还让他们提升了生活水平。”
“花那么大代价去制糖磨粉，难道这不是人力物力的消耗吗？”魏王江枫不以为然道，“若是将这些人力物力转换成粮食，又能够增加多少收成呢，又能够给那些辛苦的百姓带来多少安慰呢？”
话音未落，坐在一旁身着赤红色铠甲的大将军庞涓立刻扯了扯江枫的衣袖，仿佛是要制止其的行为一般，但江枫却不为所动，把话说完之后，才面带不悦地坐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事实上，制作这两样东西，几乎不需要耗费任何人力，甘蔗容易长成，只需要挑选适合的地方，任其随意生长，然后再雇佣那些未开化的土人去维护，如此一来既可以平定边疆，又能够收获甘蔗；而磨粉则更为简单，只需要让工匠制造出水车，然后再安放于湍急的河流之上，用齿轮等结构与磨盘连接起来，如此一来便能够借助天地之力来研磨谷物和甘蔗，这又是哪里来的消耗人力物力呢？”
一番反驳之下，魏王江枫才意识到自己视野的狭隘，心中顿时一惊，暗道不得不重视秦国的科技实力的同时，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站起身，朝着秦风拱手行了个礼道——
“方才不知秦王殿下天工之精巧，如今见识一番，才知道自己见识之不足，刚才话语唐突了秦王殿下，请秦王殿下恕罪。”
话音刚落，诸位国君不禁对魏王江枫投来欣赏的神色，但在欣赏的神色当中，却又有几分忌惮——若是此人忽然暴怒，弄得宴会不欢而散，那么说明统治魏国的不过是个昏君罢了，但若是江枫如此理智地承认错误的话，顿时给在座的各位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这间接说明魏王江枫能屈能伸，不计较一时之得失——
这样的人是最恐怖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