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金钱课
那应该是表现出讶然,或者是别的情绪呢?
关于这一点,江唯由在感受到南屏雨手中真气律动的时候,她就已经全然失去了分寸——少女只是呆愣愣地,保持着原先动作木立在原地。
老实说,配上江唯由小小的体型,她木然发呆的情状,像极了一个脱了线的木制人偶。
精致而又可爱,但这恰好本来就是江唯由的现状。她的身体是木头做的,说是木头人偶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她在脑袋中发呆着,想着,想着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有点懵,因为南屏雨似乎触及到了她隐藏起来的秘密,那个被作为共同隐私被她和南宫祈一同保存起来的秘密。
比如,江唯由原先是元神的事实,再比如,江唯由神奇的法诀手段之类。
关于这几点,这几点是江唯由连同着南宫祈作为两人之间共同的小秘密保管起来的。
江唯由没有傻瓜一样到处去胡咧咧,毕竟这关系到她的身家性命——谁晓得她为什么会变成元神的状态还游荡百年?谁晓得这背后有没有隐藏着什么惊天的隐情?自然,知晓这件事情的人,能少一个是一个。
江唯由曾要南宫祈保证对于这件事情她不得外泄。虽然很抱歉,听起来好像江唯由对于南宫祈不是十分信赖,但其中因果两人心知肚明。
她们两个是结交了不错的情谊,但这并不能成为消费对方秘密的理由。
或者说再深厚的情谊也不能成为某些恶劣行为的优惠券。
南宫祈也了解,所以在当时,她就端正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嘛虽然那个少女的言语根本上很恶劣就是了
“连江唯由都能做到的事情,我可不会做不到。”
在当时,少女是这么说的。
南宫祈的性格果然还有点小小的不服输。她听了江唯由不信任的话语,即使明白其中的意思,但实际心里还是会有一点点的不舒服。
不过还好,在她呛了江唯由一句后,她最后还是信守了自己的承诺。
兹事体大,南宫祈也是个有分寸的好女孩子,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小小情绪耽误了大事。
南宫祈那边给予了承诺。可能有点不好意思,但扪心自问,江唯由确实是松了一口气。她觉得,在她自己下定决心探求身世之前,无论是元神的身份,还是巽卦这一系列平白无故出现在脑海中的奇怪东西,无论是知识,还是阅历,都应该尽量少去触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传出去之后,一传十十传百,等到知道的人多了,到底会对她或者南宫祈造成什么影响?
“你”
看着南屏雨,江唯由张大了嘴巴。她想发问,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话语到了嘴边,都变成了一声声不敢置信的低声呢喃声。
江唯由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在看看南屏雨。就在刚才,她自己的手上也氤氲着和后者一样的真气律动。
一模一样,如出一辙。毫无疑问,南屏雨刚才使用出来的手段,确实是卦无疑。
南屏雨?她为什么会?
这时候,浮现在江唯由心中的疑问只有这一个。
说到底,刚刚获得身体的江唯由,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仅仅只是南宫祈一个人——细究起来,她是百年前的人物,百年的时候足够蹉事物,让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她也曾经就着浮现子脑海中的“巽卦”“离卦”的一系列法诀询问过南宫祈,但获得的答案也是预想中的“一概不知”。
南宫祈说这个时代没有什么神奇的手段,武者能操控的仅仅是运行在身体经络中的真气,用于强化自己的身体。像是江唯由这种操控元素的手段,虽然还有一些古老的法门留下,但那不过是一些基础的入门功法,根本就不能和江唯由先前打败赵四使出的“巽卦”一样,有那么大的威力。
南宫祈是逍遥派的弟子,她自然也是修行过这种古老的法门,但她修行了许久,做到召唤三个火球,那已经是极限了。
听了南宫祈的话,江唯由确定了“巽卦”一类,确实是已经消失在历史之中的功法。
少女做出了这样的推论,所以此时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的面前,用着和她一样的功法,她自然会惊讶。
果然是因为她心中最大的秘密,此时正被人赤裸裸地展露在人前吧。
“你果然知道点什么。”
南屏雨手中的真气只是停留在准备阶段,所以没和江唯由之前使出的巽卦一样,呼唤出成型的元素。
在旁人眼里,南屏雨的举动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只不过是汇聚了一团真气在手掌之中。
不过在懂行的人的眼里,比如江唯由,那就是两码事了。
站在两人身旁的唐莳以,一会儿看看江唯由,一会儿看看南屏雨。即使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她,但读着酒楼二楼突变的气氛,她也知道眼前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个疑问浮现在了唐莳以的心中,她看着两人,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她虽然想开口询问一下南屏雨,不过在注意到了南屏雨那张变得严肃的脸后,吐了吐舌头,想着还是算了吧。
“你的金钱课是从哪里学会的?”
两人之中,首先开口的是南屏雨。
她走到了江唯由的身前,更加仔细地看着这个女孩子,看那样子仿佛想要将江唯由的模样全部印在脑海中一般。
“你干什么?还有什么是金钱课?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
江唯由被南屏雨看得有些不自在,所以往后退了几步,重新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金钱课?
回想着刚才南屏雨口中说出的三个字,江唯由皱起了眉头。
如她之前否认的一样,她的的确确不知道“金钱课”是什么意思。很奇怪的三个字,又是金钱又是课的,听起来倒像是天桥上算命的江湖人常用的手段。
“你之前捉弄小莳以的巽卦,还有我刚才使出的离卦,那就是金钱课中的内容了。这是传承自我师门的技艺,是一门很古老的功法,按理说除了我和我老师,就再也没人会了。”
出乎江唯由意料之外的是,南屏雨在听了她的疑问后,很干脆地就给出了答案,一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当然,金钱课本身就不是一件值得隐瞒的事情。这件事情江湖上,但凡是消息灵通一点的人,都是知道的。”
生怕江唯由不相信,在解释完金钱课的含义之后,南屏雨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嗯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怀疑我偷学你们逍遥派的功法?”
听了南屏雨的解释,江唯由总算弄明白了“金钱课”是什么意思。
她说了一句话后,就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双手看来看去。
她皱起了眉头。
金钱课?原来巽卦和离卦的名字就叫做金钱课吗?
说实话,江唯由很想大声反驳南屏雨的话,因为巽卦和离卦都是她与生俱来就记得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传承自后者师门的东西呢?
可是,就在反驳的话语快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在江唯由的心中,却突然闪过一个激灵。
——少女发现,她再默念几次“金钱课”的时候,这三个原本她觉得俗不可耐的字眼,竟然变得异样熟悉起来。就好像,她曾经念叨过千万遍一样。
突如其来的头痛感觉席卷了江唯由的脑海,少女禁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江唯由扶着自己小小的脑袋,面色绷紧。她知道,这种感觉是触及到了深层的记忆才会出现的症状。
“你怎么了?”
南屏雨察觉到了江唯由突然变得异样的神色,询问道。
“没什么。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江唯由摆了摆手,深呼吸几口气彻底将头疼压制下去。
她抬头再看向南屏雨的时候,眼神中已经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感。
她知道我?难道我曾经出身于逍遥派?
这时候,在少女的心中,不禁多出了这样的一个疑问。说起来算得上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江唯由努力寻找百年无果的答案,竟然在今天,在一个不起眼的酒楼中,就得到了线索。
不过
只要一想到南屏雨和唐莳以逍遥派来人的身份,江唯由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又疼了起来。
真是难办,她还不确定南屏雨两人来这里找小祈是做什么的。到底她们是因为小祈逃婚的事情过来呢?还是单纯的就是过来带小祈回家?
纠结于这个问题,江唯由始终不能同南屏雨正面说话。
她呀,她知道的,关于这一点南宫祈也时常拿来嘲笑她。确实,江唯由根本上就是个小笨嘴巴,只要和别人多聊几句就恨不得将自己的老底全都透露给人家。所以,在不清楚两人来意的前提下,她不能贸贸然把南宫祈供出来。
毕竟,从刚才短暂的交手之中,她就已经知道光凭一个她,并不是南屏雨的对手。
“你在怀疑我偷学你师门的功法?”
江唯由将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不过在询问的同时,她却偷偷将眼神移向了窗外。
她是在寻找适合的逃跑路线,她期待着能等到南屏雨分心的机会,到那个时候她就赶紧逃之夭夭。
打不过,她江唯由还躲不过吗?
关于金钱课,或者说是关于巽卦,她大不了不问南屏雨就是了,她也不是这么性急非要拽着南屏雨立马就问出个究竟。
总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按照南屏雨说的,金钱课是逍遥派的功法。那么,她只要依同小祈所说,随少女一起前去逍遥派,那总有机会打听到消息。
说的也是,即使退一万步,她家里不就有个地地道道的逍遥派弟子吗?江唯由觉得,或许小祈会知道一些关于她失去记忆前身份的线索,那也说不定呢。
想到这里,江唯由去意已决。她现在就等着南屏雨露出破绽,然后马上就跑呢。
不过,在她意料之外的是,南屏雨根本就没有回答她问题的意思。
事实上,人家对江唯由说的话题压根儿就一点都不感兴趣。
“这个先不论,比起所谓‘偷师学艺’的事情,我更关心小祈在哪里。”
南屏雨走到了窗户那边,适当地挡住了江唯由的视线。
她的嘴角牵扯出一点若有若无的微笑。看似情绪波动不大,不过比起她之前一直没有情绪的脸,现在她的表情可以说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南屏雨翕动了嘴唇,不过到最后却没有言语。
她看着江唯由,仍旧一言不语。看她样子,她似乎非要江唯由回答她的问题。
南屏雨是一句话没有说,不过江唯由却分明在她那张脸上看到了“你今天休想逃跑”,这几个明晃晃的大字。
江唯由有些气急,因为那个女人不仅识破了她的计划,而且还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她原先计划好的退路。
“南宫祈?那是谁?我才不认识呢!”
江唯由用力跺了跺地板,砰砰直响。她努力黑着一张脸,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表示她从来没听过南宫祈的名字,而对于名字的主人,她也不认识。
“噗嗤。”
一声可爱的轻笑打破了酒楼二楼的紧张气氛。
江唯由和南屏雨循声望去,发现声音的主人是站立在一旁,已经好久没有言语的唐莳以。
看着唐莳以展露笑颜的模样,江唯由摸摸脑袋,有些不理解。
她自认为,她从头到脚的首饰衣物可都是按照规矩穿戴的,而刚才她的言语,也没有一句闹出笑话。
正当江唯由不理解唐莳以为什么忽然间哈哈大笑的时候,她又惊讶地发觉站立在她身前的南屏雨也笑了出来。
那个气质高贵得和白莲一样的女人,此时此刻却像个花季的女孩子一样,嘴角牵扯出了相比较先前显得更为明显的弧度。
“你你们在笑什么啊”
一个人的时候还好,不过现在变成了两个人。
江唯由看着南屏雨和唐莳以,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这个时候,她开始怀疑她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她回想着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但不管她是否绞尽脑汁,她都想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心虚变成了羞恼,江唯由变得恼羞成怒起来,她开始觉得刚才她唯唯诺诺的说话方式有些气势弱了。
“你是白痴吗?笑得像只母猴子一样!”
江唯由用尽全力瞪了唐莳以一眼。
当然,南屏雨她是不敢瞪的,也是不敢骂的。因为归根结底,江唯由还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小丢人家伙。
看着唐莳以,江唯由越看越气。即便前者那张脸有着不输于小祈的精致,但她还是想要狠狠地用手揪几下。想要看那张脸变成肿肿的包子模样,想要看嚣张的唐莳以露出弱弱的哭腔。
迁怒点想,她今天摊上这么多麻烦事情,全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孩子。
要不是唐莳以耳朵尖还喜欢偷听别人自言自语,并且又带着个特别的厉害的“保镖”,她江唯由今天哪里用得着受到这种屈辱。
想到这里,江唯由赶紧伸手叉起了自己纤细的腰肢,努力将贫瘠地胸脯抬了抬,使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更加有气势。
她自认为是很吓人了,不过她却没有意识到,即便她装得再怎么凶神恶煞,可配上她那幼幼的身材和幼幼的脸蛋,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和一只炸毛的小奶猫没什么两样。
“你才是白痴,明明是你不打自招,竟然还想要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真是不要脸。”
“不打自招?我不打自招了什么”
“从一开始,不管是南师叔,还是我。我们两个中,可从来没有人提起过我们寻找的小祈就是‘南宫祈’哦。那么请问,你说你不认识小祈,那么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全名呢?”
“我”
听了唐莳以揶揄的话语,江唯由心里一惊。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脸上全然是一副后悔的模样。她的小笨嘴,最后还是闯祸了。
原本她是想要彻底撇清她和南宫祈的关系,所以才故意不使用昵称,而直接使用少女的全名称呼。可没想到,正是她这个自作聪明的小心思,却让她原形毕露。
“那那是我就是恰好听说过她的名字啦。你看,你们逍遥派也蛮有名的是吧,那我听说过你们门派一些弟子的名字,那也无可厚非,是不是?”
江唯由暗道一声不好,不过到了这个境地,她还是没有放弃,仍旧在做着自己的辩解。
“小祈她可不有名,即使她是逍遥派的弟子,但她的身份还没有尊贵到让一个天境的高手将她的名字挂念在心头。”
这次回答江唯由话的,不是唐莳以,而是在一旁的南屏雨。
那个女人摇了摇头,看她的样子,显然是对于江唯由刚才说的话,一句都不愿意相信。
她说得天境高手,自然就是江唯由了。看起来经过刚才短暂的交手,她已经确定了江唯由的真实境界。
“说了不认识那就是不认识,你们还想怎么样?真是的,快别烦我了,我家妈妈还在家里等我吃饭,我得赶紧回家!”
见势不妙,江唯由就想溜走。
她不确定她再在这里呆下去,她那张小笨嘴还会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话出来。
江唯由绷紧了自己一张小脸,然后气势汹汹地朝着唐莳以的方向走了过去。
还好,她想着,幸亏唐莳以那丫头的身后就是通向一楼的楼梯。
“喂,你这家伙,你还没有和我们说小祈她究竟在那里,怎么就要想跑了?”
看见江唯由欲要逃走,唐莳以自然是不肯的。
她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南宫祈的消息,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消息自己跑掉呢?
唐莳以赶紧伸出了两只手,也不顾自己的形象摆出就阻拦的姿势,想要阻止江唯由离开。
不过她显然是低估了玄黄境和天境之间的差距。江唯由虽然看起来是一样小孩子的娃娃脸,但是她的实力可是实打实的,一点也不弄虚作假的天境实力。
试问,连地境中成名已久的高手赵四都被江唯由斩于马下,那么区区一个玄黄境的唐莳以到底能不能拦下她呢?
答案很显然,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如果天境高手真的有这么廉价,那么江湖中天境高手早就已经泛滥成灾了,哪里会像现如今这么珍贵?
江唯由一个灵巧的闪身,就躲过了唐莳以向着她伸去的怀抱。
“小祈不小祈的,管她是南宫祈还是谁呢,我说了不知道那就是不知道。不陪你们玩了,我要走了。”
绕过了唐莳以,江唯由从楼梯上跑了下去。
在下楼梯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她有些奇怪,因为南屏雨竟然像个木头人一样一点也没有阻拦她的意思。
看她们的样子,不是正急着找到小祈吗?
心中有着这个疑问,江唯由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不追上来才好,那她也乐得清闲。
不过话说,自从南屏雨见着她使用巽卦之后,那个女人的态度就变得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