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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下的无边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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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女中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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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冬去春来,一场血案在这个贫困的乡村发生了。

  枯树乡是个贫困乡,而齐家庄又是这个贫困乡的贫困村。其主要原因,即土地脊薄加上十年八旱。齐家庄有一条河通过,小河的上游通过秦家庄。对干旱地区来说,这条小河差不多就是秦齐二村老百姓的生命线。然而连年的干旱,致使小河的水量有限,因此十几年来,秦齐二村常常为争水而大打出手,严重时竟有村民为之丧命。也许因为“法不责众”,官府竟对此置之不理不闻不问,久而久之这里的群殴械斗似乎合法化了。

  这年春天又逢大旱,眼见地里的庄稼苗用不了多久就会干枯而死,而小河因秦家庄截流而滴水无有。村长齐晓多次去秦家庄交涉无果后,又见秦家庄的庄稼己全部灌溉完毕,就再去拜见秦家庄村长秦扒皮,请求秦家庄开坝放水以救齐家庄之危。结果秦扒皮蛮不讲理,不仅没答应齐晓的请求,还将齐晓臭骂一顿。

  齐家庄的乡亲们得知这个结果,无不气愤不已。而为了活命,大家不能不跟着齐晓夜入秦家庄,淮备扒开秦家庄的拦水坝,以放下救命的河水。秦扒皮却指挥秦家庄百姓反扒坝,致使两村百姓在小河边展开了生死搏斗。这场本不该发生的战斗,最终以齐家庄村民五伤两亡而告终,秦家庄有伤无亡,而伤者均无大碍。

  如果硬要找原因的话,应该因为秦家庄比齐家庄既大些又富些。这当然与秦家庄在小河上游,而“近水楼台先得月”有关。另外该村村长秦扒皮是个有钱有势的大地主,这家伙不仅对齐家庄不客气,就是对该村村民及他的佃户也十分苛刻。故人送外号秦扒皮。

  齐家庄“偷鸡不成蚀把米、打蛇不着反被蛇咬”,其死难者家属自然大发悲声,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小琪家挺太平,一个参加械斗的弟弟只受了点轻伤。得知乡亲们要去秦家庄扒拦水坝,小琪极力反对阻止,但就连她弟弟都没听她的。因此那两户人家地冲天哀嚎,实在让她坐不住而去了村长家。质问齐晓将如何处理这桩人命关天的血案?遍体鳞伤的齐晓哭丧着说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大家凑点儿钱把死者埋了。”

  小琪瞪大眼睛说道:“我看得把你先埋了!你明知道打不过人家,却不听劝阻带着乡亲们去送死。有你这么当村长的吗?”

  齐晓也瞪起了眼睛,怒道:“你怎么说话呢,我至少也是你的长辈。我带着乡亲们去抢水,还不是为了全村人活命吗?我不也被打成这个样子了吗?”

  “你被打成那个样子是活该。水没抢到却搭上两条命,现在却像没事一样……”……

  “有事又能咋样,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二回了。”

  “我看这回和以往不同,首先秦家庄所有庄稼都浇上了水,咱们去扒水坝有理在先。你完全可以去县衙告状吗!”

  “你以为告状是小孩过家家,老话说衙门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那秦扒皮财大气粗,咱们不是他的对手啊!”

  “你知道不是秦扒皮的对手,干嘛还要去抢水,你的脑袋是进水了还是让门夹了?”

  齐晓急了,大声说道:“齐小琪你别以为你在相府混了几年,就很了不起,你以为县衙是你们家开的。有能耐你去告啊,没人拦着你。”

  小琪哼了一声说道:“我要是村长早就去告了,至少不能像你这样能请神不能送神。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躺在炕装死,你还村长呢,我看连条好狗都不如!”

  齐晓急大发了,厉声道:“齐小琪你个狗娘养的,我现在就把村长让给你,你给我去打官司,打赢了我把我家所有的产业都给你!但你打输……”

  “我若是打输了,立马给你一千两银子!”小琪语气很坚定。

  “这话可是你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空囗无凭!”

  “愿立字据为证!”

  齐晓召来村上有头有脸的,当众宣布把村长之位让小琪。小琪当场立下“军令状”,又拿出银两抚恤了死者家属,也给重伤者发放些补助,然后-纸诉状将秦扒皮告上县衙大堂。有人提出小琪乃女性不宜仼村长之职,小琪说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齐小琪当村长替齐家庄百姓出这口恶气!

  由于秦扒皮使了银子,这场官司从县衙打到州府又打到省府。也是小琪坚持不懈坚韌不拔;也是秦扒皮罪有应得,这个时候一个贵人到了。结果秦扒皮输了这场官司,他不但人下了大狱,还得倾家荡产。

  原来阳春皇后来省城看望年事已高的姥姥,得知小琪打官司的实情后,给省府下了指示:认真调査取证,严肃以法处理。省府不敢怠慢,下大力气而在短时间内了结此案。

  秦家因众多赔偿只得卖掉所有产业,但枯树乡没人能买得起,秦家人便找到小琪,要把全部产业卖给小琪。小琪帶回来的银子已折腾得所剩无几了,如何买得起这么大的产业?巧的是李媛过来看小琪,得知这个情况后,李媛买下了秦家的产业,交给小琪管理。事实上李媛把这份产业送给了小琪,怕小琪不接受才那么说的。

  小琪打赢这场官司,既让齐家庄百姓扬眉吐气,也让秦家庄的百姓拍手称快。因此小琪一家人住进前秦家大院,便遭到秦家庄的乡亲们热烈地欢迎。

  听完小琪的这番讲述,呼延泽高兴地说道:“小琪你真了不起,难怪阳春皇后夸你是女中豪杰!”

  “我可不敢当,”小琪说道,“你的那个铁观音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呢!”

  呼延泽没在意小琪那句含酸的话,说道:“所谓的英雄豪杰不一定都得能打善斗,三国时的诸葛亮啥武功也不会,不照样统帅三军连打胜仗吗?”

  小琪突然格格地笑了起来,即尔凑近呼延泽小声说道:“听你这么说,让我想起我也有一套不弱的功夫。”

  “是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呼延泽不知自己着了小琪的道。

  “今晚你见识见识就知道了。”

  呼延泽笑了,小琪也笑了。

  得知呼延泽是小琪的恩人,小琪父母忙张罗杀鸡宰鹅,要好好款待一下这位贵客。一家人忙了个不亦乐乎。

  呼延泽想的是另外一件事,于是让小琪带领他去那条充满血泪的小河看看。那河中果然只有微不足道的流水,尽管之前下了两场不算小的雨。

  呼延泽是个从农家走出来的孩子,他不能不认识到,水对这个土地脊薄干旱少雨的地区是多么的重要。那么如何能让河里的流水充盈起呢?他不能不为之思考思索……

  吃饭时呼延泽吃了一块鸡肉,连说好吃,小琪母亲说要是有蘑菇就更好了。喝了酒的小琪父亲说道:

  “我年轻时,几场伏雨后,东边的吕家山上,各种蘑菇多得很,屁大功夫就能拣一筐。现在可好,想找个蘑菇比上天还难!”

  “叔,为什么……”呼延泽问道。

  “山上没了树,哪还会蘑菇呢?”小琪父亲答道。

  “树都哪儿去了?”……

  “被破光了呗。”……

  “那又是为什么呢?”

  “吕家山原来是城里吕三老爷的私家山,二十来年前吕三老爷的当官儿子摊事了,吕家山便充了公而成了无主的山。老百姓便开始上山砍树当柴烧,几年工夫把山上的树砍了个净光。”

  小琪父亲的这番话,让呼延泽意识到什么。于是他说道:“那时候村前的河里水一定挺多吧?”

  “多,相当多。”小琪父亲说道,“最旱的时候水也有一尺半多深,伏里下大雨就更不用说了。”

  第二天早饭后,呼延泽与小琪来到河边,然后俩人逆流而上,奔小河的源头走去。大约走出五、六里便进了一个大山沟,再走一阵子进了山沟里的山沟。这个山沟便是吕家山所属的山沟,也是这那条无名河的发源地。

  呼延泽四下瞅瞅,手指着沟两旁杂草丛生的山坡说道:“小琪,若不是这山坡上还长了些草,你们这条小河可就一点儿水也没了,这就是大自然对乡亲们砍光了这里树木的惩罚。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河里有当年那样足够的水,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恢复吕家山当年树木成林的原貌……”

  小琪对呼延泽讲的那些道理似懂非懂,但她认为是呼延泽说的就错不了。于是同意了呼延泽提出的封山育林方案。

  呼延泽深知毁林容易造林难,但能让无名河水量充沛,他认为再难也是值得的。一夜过后,他与小琪去了莜县县府。

  小琪打官司时的那个县令已被撤职调离,新仼县令是董秀的门生,年纪不大却很成熟很开通。对呼延泽提出的那个方案,县令大为赞赏,并表示大力支持。当然因为无名河绿水充盈长流,受益的可就不止秦、齐二村了。县令还在他的权限范围内,以法将吕家山租借于呼延泽九十九年,并象征性收了点儿租借费。县令还表示,他将责令枯树乡,到时候发动全乡青壮年参与植树大会战。

  县令如此热情,多少也与呼延泽的身份有关。呼延泽本来可以拿出他的御赐金牌要下吕家山,但他没有那么做。

  接下来他又为定购树苗忙了一大阵子,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才歇下来。他还决定付上山植树所有人的工钱,及其它有关方面应付的费用。经核算他给小琪帶来的银子还能剩点儿,他这才安下心来。

  来年春天,枯树乡这场史无前例的植树大会战,热火朝天地如期进行,五个工作日便圆满完工。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后的吕家山又树木成林,而无名河,便成了一条水量相充沛的河。秦、齐二村不用说,就连过去对无名河一点儿指望也没有的若干村屯,也受益匪浅。这是后话。

  与小琪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夜晚,想想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呼延泽沉思良久而说道:“小琪,抓紧时间找个男人嫁了吧。人的一生最美好的时光是短暂的,如果错过可就无处可寻了!”

  小琪眼盯着呼延泽,不久她双眼转出泪珠而把脸转到一旁。呼延泽暗叹了口气,说道:

  “晚饭时,看到你一家人热热闹闹团团圆圆,我的心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正谓水流千条归大海,我隐隐觉得我大概要回老家了!”

  小琪擦干脸上的泪,说道:“小泽,我这辈子能遇上你是我的福气,老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应该心满意足了。你要回家就回吧,你的亲人还不知如何的盼你回去呢?”

  呼延泽双眼湿润,他没想到小琪竟会为他的亲人着想。

  分别的时终于到来了,是在秦家庄的村口。呼延泽见小琪还有往前送他的意思,便说道:

  “小琪,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儿吧。我还有句话要说。这世间万物都有正反两个方面,比如白花花的银子,可以说好的再也不能好了,但老话又说财是惹祸的根苗。有些人为银子都能父子反目手足相残。所以说没有银可以去赚,但千万不要把那玩意看得太重!”

  小琪深情地看着呼延泽,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就放心好了。我现在已是莜县数一数二的大地主,等无名河的水满,白花花的银子会像河水一样,哗哗地往我家里流。但我不会像秦扒皮那样苛刻佃户欺压乡亲,而是要用银子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乡亲。在那场血案发生前,我已经那么做了。我那穷怕了的老爹说,闺女你把白花花的银子送人怎么一点儿也不心疼?我说这些银子都是好心人为了帮我而送给我的,现在有需要帮助的人,我好在一边看热闹吗?

  实话跟你说,我大以前可没这么想过,是我的李媛姐姐和你的行为让我懂得了许多。所以我肯定不会做出让你们不高兴的事!”

  呼延泽走了,心情舒畅地走了,因为他来时带着的顾虑与担心,都因为小琪这番话而化为乌有。之前他认为,一样的大地主,他对杨英莲可以放一百个心,但小琪可就不一样了,跟杨英莲相比,遇到特殊情况,这丫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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