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你跑不掉的
张望远就这样死了，微笑着死去了，在场的几人都呆滞了，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留下跪倒在原地的媚儿，满脸迷茫的望着即便是死去了，也依旧是留给她笑容的张望远。
老母忽然觉得有些畏惧，她终究不是人类，并没有人类那么多复杂的情感，这样舍生忘死的牺牲，对她来说，有那么一点，不可理解。
她当然有欲望，与人类在一起，被熏陶那么多年，被各式各样来来往往的人，或是祈祷、或是被动见到、或是当个垃圾桶一般被倾诉，她见过太多欲望旺盛的人类。
张望远便是如此一个人，欲望强烈、目标明确，为了目的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她觉得很正常，也很能够理解这样的人、这样的行为，她觉得人类大概就是这般了。
她觉得与这样的人合作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她已经习惯了，久居鲍鱼之肆，已然混同为一体了，她也变成了与这类似的人类。
但那些人的欲望大多都是为了自己，追求金钱也好、武功也罢，哪怕是女人，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想要得到、想要拥有的欲望。
然而那都只是为了自己，若是连自己也没有了，性命没有了，那些人是不会干的，有谁会为了武学的精进而不要性命，朝闻道夕死可矣？有谁为了金钱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人死了不就什么也保不住了吗？有谁会为了女人而忘却自己，哪怕是知道自己死了，对方终究会投入他人怀抱？
也许会有，可那实在是太过稀少了，起码，她是没有见过的。
她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人类，为何会为另一个人做到如此地步，是因为，爱情吗？
她迷茫了。
而另一边，媚儿却是轻轻地睁开了眼，眼里充满了疑惑与茫然。
这…是哪？
帽子山…吗？
一点一滴，都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记忆翻涌了起来，令她回想其了这个地方。
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死了吗？
她歪着脑袋不解。
面前这个人好熟悉…熟悉的脸，熟悉的笑容。
可是，你为何流泪了呢？她忽然觉得一阵心痛，手忍不住伸上前去，轻轻擦拭掉他眼角流下的眼泪。
别哭了，别哭了，不要为我哭泣。
不值得，不值得。
她心底反反复复出现了这样的话语，嘴唇颤抖着，也开始念叨起来。
“别…别哭啊。”
他到底是谁？为何如此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呢？
“啊！”她尖叫了一声，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为什么？
他这身衣服…是道袍吗？那他是道士吗？
还有这里，帽子山…是在龙虎山吗？
龙虎山…张天师…张…张奉正？
她终于想起了那个负了她终生的男人，那个她记忆最为深刻的男人，她曾经最爱的男人，也是她最痛恨的男人。
不！他不是张奉正，他是另外一个人，一个总是痴痴守候着她，总是默默关心着她的男人。
他不在的时候，他总会在。
他不关心的地方，他总不会忘。
他冷漠的时候，他总在关怀。
你是…望远啊！
“…望远，你是望远。”她终于认出来了，眼泪竟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可惜，他已经听不到了。
嬴小童默然，方涛默然。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只手还插在对方的心口，她慌忙抽了出来，鲜血又喷涌而出，喷溅了她一脸，她却丝毫不在意。
她又慌忙想去堵住那伤口，可哪能堵得住啊，鲜血汩汩而流。
而且，他的呼吸也早已断绝了，再也不会动了，再也不会。
她终于明白了，死而复生这一次，她却终于明白了，谁才是最爱她的人，谁才是最值得她用真心去待的人。
“望远啊！啊啊啊！”她泪如雨下。
嬴小童只觉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泪水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湿了眼眶，喃喃道：“妈…”
“你为何！为何要如此待我？”媚儿尖叫道。
张望远的灵魂作为她的修补之时，也将一些记忆与感受带入了她的记忆之中，她终于明白了这一切，这一切的起始以及终结。
她狠狠地抱了上去，喃喃道：“你不需要这样的，你不需要这样的，你不该这样的，你不该这样的。我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如此做啊。”
她忽然又狠狠推开了对方的身体，尖啸道：“你这样做又有什么用？让我复活，然后又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吗？留在这残忍的现实之中吗？
张奉正死了！你也死了！我还有谁可以依靠？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怎么办呀！”
她忽然又发疯似的拉回了对方，将他狠狠抱在了怀里，啜泣道：“你要让我怎么办啊？望远…”
“怎么办？你与他一同去死不就好了吗？”老母尖声道，她也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忽然就出声嘲讽了起来。
媚儿猛一扭头，直直盯着对方，一张雨带梨花的粉脸，竟与嬴小童有几分相似，更是像极了小童年轻时的母亲，她皱了皱眉，声音变得低沉起来：“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那个痴心妄想把自己当做无生老母的小土地老儿！”
“我不是什么小土地老儿！”老母尖叫道，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一样。
媚儿狠狠地盯着她，沉声道：“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望远！”
“那是他咎由自取！”老母反驳道：“他若不是为了你，他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若不是你，他也不会死！”媚儿怒斥道。
“呵呵，那又怎样？你还想为他报仇吗？”老母怒极反笑。
媚儿轻轻将张望远放在了地上躺好，站起身来，直直盯着对方道：“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那你就想想吧，我可不会奉陪。”老母摇头道，转身便准备溜走，这可不是害怕对方，她待在这里多看了两眼张望远的结局已经是耽误了许多时间，若是再耽搁，还不知道那个杀神什么时候会冒出来，那可就不是可以轻易应对的了。
“你跑不掉的。”媚儿轻笑，竟一下子闪身到了对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