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遗憾人生
“等等，我也要一起去送他。”父子两正准备上车离去，秦美钰忽然说道。
“你也去？”程旭东看一眼自家方向，皱了皱眉说：“那小前怎么办？”
秦美钰不敢向后看，急步走进车里颤抖着声音说：“没事的，小前有护理们照顾着，我送完小锋马上就赶回来，他应该不会多心。”
“唉……好吧，我们快去快回。”程旭东重重一叹，埋身钻进车厢。
“哥——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身体。”程锋对着身后奋力挥动双手并大声呼喊道。
趁着眼泪还没掉下来，程锋慌忙乘上自家的幻影劳斯莱斯和父母一起驶向机场。
程家三楼，巨型落地窗户后面。
一个脸色苍白的病态青年蜷缩在轮椅上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外面，其眼神黯淡中略显深邃，似有千言万语却无法一吐为快，让人看了莫名会感到伤感。
病态青年的脑袋与身体完全不成正比，明明是个成年人，裸露在外的四肢却只有幼儿手臂粗细，身体更是单薄到畸形，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人。
他，正是程前的本尊，一个需要靠轮椅过活的‘先天性肌肉萎缩症’患者。
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程前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目送着父母兄弟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视线当中。
忽然，他心底产生出一种被抛弃的空虚感，这种感觉，让他莫名感到恐慌，转而化为愤怒。
贼老天，你既然送我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又要剥夺我的健康，为什么！像个废人一样活着，还不如死掉算了，我恨你，我好恨，啊……
程前心中咆哮不断，表面却看不出半点异样，倒不是因为他善于隐藏，而是随着肌肉萎缩越来越严重，他现在连想动一根指头都难，更别说做动作了。
程前是c市首富程旭东的长子，一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
本是天之骄子，可惜，却因患有一种叫‘先天性肌肉萎缩症’的怪病而变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
为了能治好程前的怪病，程旭东夫妇费尽心力带着儿子辗转世界各地苦寻名医，一度连生意都顾不上打理，还差点遭遇破产。
时光如梭，转眼即逝，很快程前已来到该入学的年纪，可他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最后，一家人彻底心灰意冷，对治愈康复已不抱任何希望，只能选择使用药物保守治疗来延续他脆弱的生命。
眼看偌大的家业后继无人，程旭东实在是不甘心，两夫妇思量再三，咬咬牙又再要了一个。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忐忑焦虑的等待中，程家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天之骄子——程锋。
程锋非但没有像哥哥一样出现先天缺陷，反而从小就表现出了远超于同龄人的聪慧与天赋，小伙子人才也是越长越标志，再配上殷实的家世，简直堪称完美。
随着年纪的增长，程前也意识到了自己天生的与众不同，可他并没有就此消沉颓废，反而在专属家教的教导下拼命学习各项文化知识，也同样展现出了惊人的学习天赋，甚至在短短三年之内就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小学到本科的所有课程。
可惜，任凭他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改变自己是个累赘的事实，试问一个连笔都无力拿起的废人又能成什么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程锋越是优秀，也就越加凸显出程前的无能，虽然家人从未表现出过嫌弃他的意思，可每每想到自己终其一生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他的心感觉就像被刀绞似的，那种煎熬，只能用痛不欲生来形容。
“唉，大少爷真可怜，都是同一个妈生的，这区别咋就这么大呢……”
“快别说了，大少爷最讨厌人家在背后议论他！”
“…”
又是这种语气，老子不是废人，不需要任何人来同情……
护理们说话的声音很轻，可还是被程前听见了，长年处于瘫痪的人别的特长没有，听觉倒是要比普通人灵敏得多，因为，这是唯一在他们掌控范围之内的东西。
“以后不准再…”程前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嘶哑虚弱，毫无阳刚之气。
唉，我果真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啊……他本想语气严厉点以震慑住护理们，可说出来的话却毫无威信可言。
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整整折磨了他近三十年时间，虽然有心想要改变什么，可残酷的现实却分分钟将他打击得体无完肤，连半点反抗都做不到。
“带我去泡澡。”程前有气无力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轮椅上任由女仆们摆布。
“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程前赤条条的躺在按摩浴缸里，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
正宽衣解带准备同浴的两名护理闻言同时一僵，然后满脸不可思议地互望，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这小祖宗到底是抽的什么疯，都帮他洗过这么多次澡了，今天怎么突然还害起臊来啦？
“大少爷，程总再三叮嘱过，让我们必须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在你身边，你这样我们会很难做的。”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护理斟酌再三后说道。
程前让她们离开，两人是一万个不愿意，倒不是因为她们舍不得，主要是不敢。
若是被程旭东夫妇得知她们擅离职守，肯定会二话不说直接炒鱿鱼。
要知道，程旭东每月可是给两人开出了六位数的天价薪水，比医院里的主治医师还要高上一大截，正是因为需要她们全天二十四小时轮流贴身伺候程前，连上厕所睡觉也不例外。
这份工作看似低贱辛苦，其实跟带个孩子差不多，程前虽然已经是个年近三十的成年人，可他那萎缩得几乎只剩下骨头的小身板连一个女人都能轻松抱起。
更何况，男人应该出现的发育特征在他身上也已微不可寻，换句话说的意思就是，哪怕有个女人脱得精光摆在面前，他也是有心无力，根本就不算是个男人。
所以，这份工作对于专业护理们来说，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理想岗位，当然舍不得丢弃。
“你们放心，我绝不会跟任何人说起，快出去吧。”程前丝毫不为所动，斩钉截铁驱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