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豁然开朗
凌晨时分，苍穹暗蓝，峰巅间层云如海，山壑里白雾氤氲。
凉风拂过枝叶，沙沙作响。
学堂里十二席座位已经坐满，他们正盘坐在木椅上凝神修行。
这本就是他们未来到学堂时自己进行的修炼，朝霞灿灿，精气蓬勃，最适合吸纳天地间最为纯洁充沛的精气。
不过现在却是由熊猫先生指导他们，不但教给他们各自掐诀的手势，还教给他们吸纳气息时心中默念的心法。
随着吐纳气息，洁白雾气在口鼻间进进出出，他们胸腹起伏，脸颊上尽数露出舒畅陶醉的神色。
以前他们对于这样的修行可能还不甚了解，现在已经知道他们这是在采集天地间的精华。
虽然这种虚无缥缈的存在看不见也听不见，但若真正去感知，用心灵的力量去感知，其实是可以发现这浩然天地间，是存在着某种特别气息的。
这种气息在剑客眼里，就是气机。
在这个世界上，剑可以分为很多种，道法自然，自然皆可为剑，但若遵循气机施展剑招，其实还是道剑排在首位。
道剑的厉害之处，便在于沛然的剑意，剑意如何来？可不就是与天地遥相呼应，牵引天地间的气机释放剑招吗？
熊猫先生循循善诱，虽然没有直接教导他们如何与天地间的气息融合一体，达到“天地气机皆可为我所用”的空冥境界，却让他们步步为营，暂先感悟自然气机，尝试着从自然气机中捋出他们更为熟悉的气机。
天地生万物，万物都有各自的存在方式，每种存在便象征着一种气机，这十二个人有着自远古时期流传而来的血脉，比起寻常人要精纯太多，所以也容易触摸到自己熟悉的气息。
这种气息正是和自身相匹配的气机，这些孩子聪慧程度不同，领悟能力自然也不同，不过经由熊猫先生的指导，陆陆续续都找到了天地间契和自己的气机。
这些孩子中，涛和炎感知气机最为容易，因为两人契和的气机是天地间的原始属性水和火，可谓是精纯无比。
其他人虽然较之复杂了些，却也都能从天地气息中感知到一股特别的气机。
除了洛寒。
他感受到的气机没有分别，正是天地间全部的气机，仿若一道彩虹，其他人可以捋出更适合自己的颜色，但他只能握着一整道彩虹，浑然一体，分不出个所以然。
他有些黯然神伤，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感受的气机这么混杂，难道就没有一种气机适合自己？还是说自己感知能力太弱，非但感知不到自己的剑，连适合自己的气机都感知不到？
山壑间有清风吹来，洛寒忽然凝眉，情不自禁看向村长爷爷所在的那座山。
“村长爷爷，这是你的声音吗？”
他试着用心声与其交谈，但却没有回应，他不明白为何他可以听到奶奶的声音，却听不到村长爷爷的声音。
但他有种感觉，村长爷爷似乎就在这里，虽然一直以来，他从未见过村长爷爷的相貌，也从未有过谈话，但他却有这种感觉。
虽然这种直觉匪夷所思，但爷爷是一座山，想必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匪夷所思的了。
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山是静止不动的，是没有任何声音的，但爷爷却为何可以与万物交流呢？
云姐姐曾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声音，名叫万物之声，她还告诉洛寒，这个世界上目前只有一个人掌握这门语言，这个人就是他们的爷爷。
一个好像存在，又好像并不存在的人，有的时候可以感知到他的存在，有的时候又感知不到。
洛寒出神间，学堂里的早课已经结束，盘坐在三尺讲台上的熊猫先生也睁开眼睛，握起那柄戒尺好整以暇地看着众人。
萧萧冷风吹醒梦中人，洛寒忽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身上的凉意尚未消散，他莫名伸出手不知道想抓住什么，又似是想要挽留什么，看着自己伸手滞留在空中的动作，洛寒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这一瞬，他的心灵忽有颤动。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为自己解释了一个答案，他忽然猜想到自己这一动作是为了抓住什么。
凉风吹过。
洛寒突然感觉到自己第一次离风这么近，很近很近，明明一伸手就可以抓住，但却转瞬即逝。
他想要抓住的东西正是——风，莫名其妙的，他的身体驱使他这么做。
三尺讲台上的熊猫先生注意到洛寒这一动作，眉心骤然蹙在一起，不动声色地舒展震惊神色，心中却似翻过惊涛骇浪，接着洛寒一句突如其来的迫切提问声让他如坐针毡，只见洛寒投来激动的视线，问道：“竹先生，风可否为剑？”
熊猫先生表情虽无异样，但手中戒尺却怦然掉在讲桌上，怔了许久，方才轻咳一声，缓缓道：“万物皆可为剑。”
满座寂静。
唯有小叶扭头对洛寒竖起大拇指，赞扬道：“不愧是我的兄弟，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你都想当剑使，厉害厉害！”
小叶和小葵的座位就在洛寒前面，小葵正凝神思索，似是在品味小叶话中的意思，过了一会，忽然惊醒，心中冒出一个想法：小寒哥哥一直没有唤醒自己的剑，难不成他的剑本身就是虚无缥缈的存在？
或许，就像是风，难不成洛寒感知不到的剑正是无迹可寻的风？
其实这些孩子们心中都有这样的想法，如果真是这样，就可以解释洛寒为何迟迟不能唤醒自己的剑了。
在他们这些人中，虽然也有人的剑比较缥缈，如小紫的剑基于颜色，小菊的剑基于味道，小桔的剑基于声音，这些存在也都是难以琢磨的，但毕竟有存在的方式，可风呢？
谁能看见风，谁又能听见风呢？
虽然借助树叶摩挲声、飞沙簌簌声去感知风的存在未尝不可，也可以根据冷热感知风，但谁又能真真正正地见识风呢？
风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琢磨、最难以领悟的存在呢？
风真的可以为剑吗？
虽然风力无止境，比如飓风就是代表，但这种存在缥缈无迹，究竟该如何领悟并驾驭呢？
洛寒自然也想到了这些问题，但他却没有继续纠结下去。
他已知足，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油然而生，让他对自己的剑抱有极大的渴望与幻想。
讲台上的熊猫先生瞥了洛寒一眼，心下暗自叹了口气，脑海中不自觉想起一个在历史上留名的伟人。
那个人被后世称作“剑尊”，传说他的剑道境界直追开天辟地的剑神。他曾留下一句话，如今已家喻户晓：
“我有一剑从天上来，往人间去。”
世人虽知道剑尊的英名，却不知他年轻时有怎样的故事，即便是当世已经跨越天门、荣登仙榜的强者都未必知道。
不过这位“知晓天下千万事，通达历史一两年”的熊猫先生却是知道那位剑尊的故事，更知道剑尊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洛寒知道这个秘密一定会感到很震惊，因为这个传说中的剑尊，也是一个迟迟无法唤醒自己那柄剑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