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天以前,当小和尚从云头寺走到山下,已经是傍晚了。
这个地方是祀龙国靠近边境的山区地带,没有什么人家,也没有平原地区大片的田地,有的,只是这漫山遍野的高大树木,那些阔叶林和竹林,那些细细流下的山泉水和倏忽作响的山风声。
小和尚在林间慢悠悠地走着。
他虽然说已是下定决心要逃离寺庙,自己出来闯荡,要去做驯龙师了,但是显然他没怎么准备好。背上的包袱里,从厨房偷拿的炊饼成年人估计也就够吃一天,他瘦小一些,但最多也顶不过三天;腰间别的竹筒水壶里,装的是枫糖茶,也是从师傅房间里偷偷灌的,小和尚这一趟山路走下来,已经喝了一半了;至于细软盘缠……
小和尚摸了摸胸口的小锦囊。是几天前打进山门的那个驯龙师哥哥给的。他不知道这里边的钱是多是少,因为他也不知道出了寺庙,外边的物价几何,车船是廉是贵,住店吃饭得花多少钱……
或者,他更应该担心的是,这荒山野岭到哪儿住店。
不过不要管啦!
能逃脱老和尚的“魔爪”,比啥都开心,不是吗?
“咕————”
小和尚拍拍自己的肚皮,喃喃自语:“肚子啊肚子,你就不能争气一点?你想想包袱里还有多少东西够你吃的?茶也快喝完了,没有茶,干巴巴的炊饼你吃得下去吗?忍一忍啦~”
肚子不叫了。估计是肚子都懒得理他。
天边的红色霞光渐渐地退去,从东方蔓延过来深深的蓝紫色覆盖住了天空。透过头顶树荫的光线越来越少,星星出来了。
当黑暗真正笼罩住森林时,巨大的压抑感混合着夜晚透凉的山风朝小和尚袭来,小和尚真的害怕起来了。怕黑是人天生的反应,对于还是孩子的小和尚来说尤为如此。他不知道这深广的森林里会藏有什么吃人猛兽,也不知山风会把气温刮到多低。
借着天空中仅有的一丝丝光亮,小和尚紧赶慢赶,想要走出这道林子,可即使是天空完全变成黑色,星星已经清晰可见,他依然没有找到任何走出去的可能性,连一条林间动物踩出来的小道都没有发现。
此时的他,正处在几座山环抱的山坳内,是林子最深密的地方,月亮还没升起,周围的环境,完全彻底地黑了!
小和尚只得摸着一棵巨大的阔叶树,坐在树下背靠树根,这给他一点点安全感。
他瑟瑟发抖地盯着前方的黑暗,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发觉着最微小的动静。
傍晚的时候还能听见整个林子里的鸟儿吵吵闹闹好似聚会一般,此时夜间鸟儿却不再发出一点儿动静。像是睡着了,又像是为了躲避什么而闭口无声。
小和尚也尽量轻手轻脚,他从腰间慢慢抽出竹筒,喝了一口所剩不多的枫糖茶。
一片树叶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和尚下意识掸了一下。
“哎呀!”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蜇咬了,小和尚赶忙缩手回去,同时,他听见耳边扑棱一阵微风上去了。
“倏忽忽————”
头顶的树冠层传来枝叶拨动的声音,小和尚抬头一看,层层叠叠的叶子中间,依稀可见一道幽蓝色的光带在上方盘旋!
那是什么?
那条光带盘绕着,在树叶之间穿梭,但似乎没有下来的意思。
小和尚站了起来,与这不明生物对峙着。
“……你是谁?”
话音未落,小和尚突然感到一阵强劲的气流从左边呼啸而过,带动着地上的枯叶发出迅捷的声响。不好,这山林中指不定有什么东西盯着这边呢,刚刚被奇怪的光分散了注意!小和尚刚往左边看,一只兽爪已然盖在了他的额上!
小和尚瞬间被掀翻在地,在枯叶地面上呲喇喇飞出很远;与此同时,他能听到刚才那只猛兽又以更快的速度飞奔而来,上前一口叼住自己的身体。剧痛袭来,尖牙刺进了皮肤。小和尚奋力捶打着那只猛兽的面部,这时他才意识到这只怪物有多大,仅仅是头颅,估计就有一米多长,毛发皮肤像甲胄一样厚实,自己的拳头挠痒都算不上。
那野兽捕捉到了猎物,没有丝毫停歇,一甩钢鞭般的尾巴调转方向,飞速地往林子更深处窜去。
周围的藤条树枝抽打着小和尚垂下的脸,那只猛兽显然没有想致自己于死地,否则这样强力的下颚完全可以立刻让一切结束。
“哕嘤————————!”
空气中划过一声清脆尖利的长鸣,像是在瓷器玉石表面划过发出的声响,仿佛直直穿过耳膜,传到大脑最深处,让人浑身一颤!
小和尚看到刚刚树冠上盘旋的幽蓝色光带,此时正以极高的速度飞过来,紧跟着来到后方。定睛观察,那光带的前端,是一只鸟一样大小的生物,它身后挥撒着细细的闪光的鳞粉,幽光闪烁,高速移动下仿佛条带。
又是一声长鸣,发光的生物俯冲而来,从头部射出一道炙热的蓝白色火线,直直击穿了猛兽的右侧肩胛,光线一闪,照亮了周围的树木。那猛兽惨叫一声,翻滚在地,口一松把小和尚甩了出去。
猛兽并没有倒下,它调整姿势,两条强劲的后腿一蹬,朝空中的小生物扑咬过去。然而,就像慢动作一样,那发光的生物飞旋环绕在腾空的猛兽周围,身后的光粉像烟雾散开包裹住猛兽的身体,然后只听见小生物用尾巴打了个响声,光粉聚集处瞬时发生剧烈的粉尘爆炸!光烟散尽,猛兽焦黑。小生物像一把刚淬火的匕首般悬停在低空,小小的身体四周氤氲着白汽。
“……真,真厉害……”小和尚躺在地上,目睹完眼前的一切,昏睡过去。
山林里惊起的鸟儿又安静地落下,在夜色下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