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拘禁的阳光
阳光真好。
自从被拘禁在宫中之后，乔汝宁就很少抬头看看天光了，天光普照，人的身上总是暖暖的，想起来，从前在慕容府的时候，他最喜欢在外面晒太阳。
那时候的他，应该是慕容眼中最阳光明媚的样子吧。
便是这么想着，轿子已经落在了三皇子的府前，他走下来的时候，一看到那座乌沉沉的大门，心就突然从明媚的阳光之境，堕入了地狱之门。
这个地方，就是慕容府，从前的慕容府金碧辉煌，磅礴的气势甚至足以与皇宫并肩，可是今时今日，这里不复当年的喧嚣模样。
可即便是他烧成了灰烬，乔汝宁都能十分精准地辨认出来。
他站在门前，迟迟不肯挪动脚步。
“你最好往前走，附近的眼线很多，只要有点行差踏错，你下半生的幸福就没有指望了。”
注意到乔汝宁的表情和踟蹰，叶子朝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
眼泪在乔汝宁的眼眶中打着转，他咬紧了嘴唇，一直到口腔中渗透了血液。
他回过神来，即便知道里面有千百条的冤魂找他索命，他也要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了。
花树都换了格局，唯有东边的角落里，那丛海棠还在照旧开放，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叶子朝的军队冲入慕容府的时候，他就是被逼退到那个地方，想要自尽的。
“我已经重新修葺了这个地方，地方很宽敞，住进来肯定很舒服。”
叶子朝说的这些话，就像是一把刀，狠狠砍在了心头，他原来以为，自己和叶子朝的恩怨，可以在渐渐到来的新生活中消弭去，可是，一切都是事与愿违，就在他想要重新来过的时候，往日的记忆迈上心头。
摧枯拉朽，万劫不复。
“你高兴就好。”乔汝宁说着，跟在叶子朝的后面。
可是她的脚步越来越快，他甚至希望，一下子就能进入到封闭的房间里，若是只有一个人，那便更好了，至少他的悲伤和绝望，不会在仇人的面前体现。
可是生活还要继续，他的笑容也要继续。
现在的乔汝宁宁可相信，叶子朝这么做是有意图的，也许是为了向外界宣示某件事情，也许只是为了试探他的反应。
缓慢地走入了茶室之中，乔汝宁转过身来跟晴儿说，“帮我将衣服拿去烤一烤，出来的时间久了，手脚冰冷，若是衣服再赶不上温暖，怕是回去要得病。”
晴儿大概知道乔汝宁的意思，索性是要支开他的，虽然十分不情愿，可还是点了点头，“那还清闵元姑娘为我带路。”
闵元微微低着头，并没有接过晴儿的话，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一直到叶子朝开了口，“东边的房子里有一个小火炉，你就带她去吧。”
“可是奴婢要伺候少爷。”
乔汝宁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想着当初他是怎样拐弯抹角地折辱自己的，心情自然不很快活，话到了嘴边，也带了十足的火药味道，“可见三皇子必须有姑娘照顾，一时一刻都是分不开的，即便是和客人相见，也要这样吗？”
他故意将客人二字说的十分重，叶子朝笑道，“明明你才是正儿八经的主人，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闵元听着，倒觉得她和从前那个性格软弱的女子不同，可见权势真会腐蚀人心，他们俩的婚事一旦确定下来，乔汝宁哪里还管得上前尘往事呢？
“少爷，是皇上交代给我的，必须时时刻刻在您的身边，特别是出府之后。”
说着，闵元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乔汝宁，“毕竟现在民间波涛汹涌，只怕是危机四伏。”
叶子朝看着乔汝宁的反应，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其实当初，他极不愿意临走慕容复地，如果不是因为沈康佳从中挑唆，他也不至于如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叶子朝的心里，自然而然就会存有对乔汝宁的顾虑，故地重游，又是最血腥的回忆，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都是万劫不复的地狱吧。
这么想着，他就皱着眉头跟闵元说道，“怎么，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闵元连忙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说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就按照我的想法去做，这里也不用你伺候着，府里头不是有人吗？”
叶子朝后面说了什么话，乔汝宁已经不是听得非常清楚了，他置身其中，却好像能听见冤魂在向他索要性命，字字句句都落在心上，砸出了巨大的坑。
这里已经被改造成茶室，可是在之前，这里是慕容练剑的地方，偶尔，他也会过来观看，看慕容意气风发的样子，看他英姿卓越的自信。
可是，事到如今，乔汝宁竟然连夫君的尸身都没办法看到，而她的婆婆，要用最决裂的死法给自己警醒。
一切就如同做梦一样，还是一场血淋淋的噩梦。
“你还好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才传来了温润的声音，就好像是一双手，将他从沉沦的地狱中拽出来一样，乔汝宁吓得一身冷汗，连忙转过身来。
“没有不好啊，三皇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乔汝宁用最合适的表情微笑，他不知道，叶子朝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可是不管怎么样，打点起精神去应付，才是他的生存之道。
“现在人都走了，你倒是不用这样强撑着。”
说着，叶子朝已经在茶盘前微微屈膝坐下，纤细的手指头靠在壶柄上，被阳光折射出异样的光辉。
“你也坐。”
叶子朝说着，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来。
“为什么选在这里？”
乔汝宁问道。
“我吗？”叶子朝一边说，一边用滚滚的水去冲茶壶，瞬间有水花迸裂开来，水蒸气萦绕在空气里，和冬天的冷衬托一处，有着别样的味道。
“不是三皇子选的，难道是我选的？”
说完，乔汝宁用手指头去抚摸桌子上的木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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