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暗夜眉头
说着，于庆平的眉头微微皱起，每当他认真思索的时候，一双眉毛就会微微蹙紧，多少带着些美人气短的意味，“你怎么知道他是惩罚呢？”
徐林启说完，拍了拍于庆平的肩膀，“老夫在宫中侍奉多年，知道所谓皇家的权衡之术，有的时候你表面上看到的东西，未必是皇上真正想要让人看到的。”
“可是我总觉得，一奖一罚实在太过明显，前脚才处置了太子，后脚就公布了老三和老四的婚期，明明当时在宫中，叶子阳也触怒了皇上，为什么他就可以全身而退呢？”
“是啊，连你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你觉得别人想得明白吗？”
徐林启说完，端着他那一壶茶，在屋子里头走来走去，他今天穿着青灰色的薄衫，头上梳着发髻，虽然是个五旬的老人，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带着苍茫的矫健。
明明是一个劳心劳力的文臣，却总会在意自己的身躯是否硬朗，这大概就是徐林启能够跨越两个王朝却仍然明哲保身的原因吧。
“那按照老爷的意思是？”
“静观其变吧，秋猎围场之后，你设身处地一下，如果你是皇上，你会怎么想呢？”
这倒是难住了于庆平，他似乎从来没有去想过，一场这样大的事件过后，皇上的心思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所有人都在意他的龙椅，总觉着他有皇权，就可以凌驾于一切之上。
可是孤家寡人这四个字，难道不是最能够体现皇上的心境的吗？
“我肯定会观察究竟是谁要置我于死地。”
于庆平说着，看了一眼外头的晴空，这个时候的天气最是爽朗，高高的天空之上有几多蓝白色的云彩，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幻化成白糖，飘散到人世间。
“这不就是了吗？”
“可是皇上并没有下旨彻查，之前虽然已经命令司监下去调查，可是我们始终没有收到消息呀。”
“作为一个一国之君，刚刚建立新朝就被人暗算，如果是我，也不会愿意让人知道，毕竟在这人世间，多的是压抑了自己一腔热血的旧人，你觉得呢。”
这句话倒算是点醒于庆平，他鞠了一个躬，说道，“还是老爷思虑长远。”
“不是什么思虑长远，有的事情你以为他生在皇宫之中就会有不同的解决方法，可是人性终究是一样的，自私自利阴谋暗算，不管是在哪个人的心里头，都会有深埋的种子。”
徐林启说着，捋了捋胡子，“不过话说回来，三皇子和四皇子要成婚，你有什么看法？”
“倒也没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叶子阳这个人的性子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报复心是极强，要我说，皇上做出这样的决策，是在进一步分化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这倒是一个新鲜的论点，徐林启看了一眼于庆平，笑道，“何出此言？”
“叶子阳如果真的不在乎功名利禄，怎么可能和叶子朝形成联盟，共同对付太子殿下呢？”
“如果他不这样做，还能怎么做？现在的结局就算是最好的了，若是真让他徜徉于山水之间，哪一天被人射杀在荒郊野岭之中，倒也是未可知的。”
于庆平听了，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似乎不太赞同徐林启的这番揣测。
“难道你觉得不是这样吗？”
“叶子阳实在太过轰轰烈烈，他的表现已经在告诉旁人，他这辈子以爱情至上，绝不可能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那又怎样？”
“一个男人，给自己精心营造出来的人设都有自相矛盾的地方，无非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根本没有揣测到这个人设对于他未来的重要性，另一个，就是他本质并非如此。”
不管怎么说，听到于庆平说出这样的话，徐林启的心中总要起一些涟漪，最早收留他的时候，徐林启和他约法三章，不得揣测太多的事情，不要去探听人性的阴暗面。
可是现在，他把叶子阳的心思揣测得这样明确，是不是说明，在他的职责之外，也做了一些被情感所支配的事情？
“老爷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似乎是意识到了徐林启怀疑的目光，于庆平连忙说道。
“只是在想，女子的心思果然细腻，能够将别人的想法揣测的这样清楚，且不说它是对是错，你的切入点已经十分独特了。”
“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我实在是不配做老爷的门客。”
说完，他将细碎的头发夹到耳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好像是一块白玉，等着时光的侵蚀。
“不要将自己说得这样卑微，你要相信，我对你这样真心诚意，是因为你自己的能力。”
说话间，外头已经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老爷，夫人来了。”
夫人。
一直到现在，于庆平都不是很适应这个叫法，他总觉得，苏溪的本质就是奴仆，他忠诚于皇后，忠诚于皇家的权威，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被称为夫人呢？
回过头去看徐林启，果然也看到徐林启疑惑的目光。
“这个时候怎么来了？还没有到时间。”
“夫人来的时候似乎脸色苍白，怕是有伤在身，老爷还是快点出来吧。”
夫人的声音带着些，不像是小事情，徐林启看了一眼于庆平，示意他从暗道走出。
于庆平点头，又小声说道，“若是有什么医术方面摆不定的事情，老爷只管来叫我。”
“好。”说完，徐林启大步流星地离开房子，他的脚步匆忙，好像是真的为苏溪担忧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徐林启这般情景，于庆平有些不安。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于庆平吃过这样的苦头，他不希望在徐林启的身上，同样看到被情所困的灾难。
“夫人，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徐林启说着，扶着苏溪的手臂，触到他手掌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掌心这样冰凉。
“我受伤了。”苏溪说着，艰难抬着眼睛，“还请老爷将这府里头的名医都请来，为我细心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