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的助理
柳铭再见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已是半个月后了。由高魏望主演父亲导演的新剧已经到了定档要做宣传的时候了。这阵子公司的经纪人们全都忙了起来，忙着给自己带的艺人联系宣传增加曝光率，一边还要忙着配合公司的策划们为新剧宣传稿做润色。像柳铭执掌的这家影视公司，相比做艺人经纪而言其实更擅长的是做电视剧电影的制作，经营艺人也不过是为了方便拍戏而已。所以越是到了眼下的关节，经纪人们就越忙，艺人全都交给助理们去跑行程。
把柳晏安排在这么一个艺人身边，柳铭也算是真的用心良苦了。带像高魏望、薛洋这种新人演员，一个经纪人往往是要对接好几个艺人的，往往分身不暇。在这样的时候，一个助理就相当于是干了执行经纪该做的事。柳晏在这么一个位置上，等有一天公司把高魏望彻底经营火了，她也能跟着上位。
他这么做也是有风险的。在自己父亲眼皮子底下，有些操作可不是说他身为执行董事就能完全有把握的。
女孩儿似乎精神头有些不济，蔫头耷脑地跟柳铭打了个招呼，再恭敬向柳导问好，随后以最快的速度躲回了高魏望和薛洋身后。
比起最近对她好到让她觉得慌张的高魏望，她其实怕的人还有很多。她怕柳铭向她提出她不想答应却又无法拒绝的要求，同时怕柳导对她恶言相待。从她进了柳家，这两件事情都让她觉得提心吊胆。
看了眼局促躲开父亲眼神的柳晏，柳铭心领神会，半笑不笑地没有去戳穿她。她怕自己的父亲，这一点他心里清楚。正是因为清楚，他才把她安排到一个远离公司远离父亲的地方去。
宣传节目的执行导演抱着一摞台本往他们所坐的位置走。这里面都是一会儿主持人可能会提到的问题还有整个的节目流程。希达跟节目组成员到了招呼做了交接，抬手招呼了柳晏下去帮忙。
“我知道我上次不小心说漏嘴了……”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可以单独跟高魏望说几句话，薛洋很是不好意思地往他跟前凑了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她没听见呢。”
自她起身去前面帮忙，高魏望的视线就一直凝在她身上没离开过。这会儿听到薛洋跟他说话，才转过头来：“算了，也无所谓了，她早晚都要知道的，不过是个先后顺序问题而已。”想了想，又说：“反正我告诉她，不辞而别就算分手了。”
薛洋那一刻八卦之心又熊熊燃起了：“所以你是想怎样？重新追她一次？”
“公司不让员工内部谈恋爱，你难道忘了吗？”他伸了伸自己的大长腿，目光又一次从她身上飘过，“她现在胆子小，不要用这个吓她。”
“那你打算怎么样？去查查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按照那么多影视剧的剧本而言，应该是这个样子吧？失忆失踪，追查旧事。
高魏望扫了他一眼，觉得很是无语：“老薛，你剧本看多了吧？像你我这种人，哪里来的那些主角光环在短时间内把那些事情查清楚？别回头得不偿失了。”他太清楚自己的斤两，一时半会儿根本搞不定那些事情，对于柳晏为什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无从下手。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让她先安稳待在自己身边最安全。
座位席下面临近舞台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不仅高魏望和薛洋的目光跟了过去，在场大多数剧中演员的视线也跟了过去。似乎是一个工作人员正在斥责抱着一摞文件的小助理。
“ada姐，柳晏刚刚接触这些工作还不懂事，都是同事何必呢。”眼见惹了事情，李希达匆匆忙忙赶来解围，顺便回头瞪了柳晏一眼。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工作帮忙就惹出事情来，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是本事，也不知道为什么柳总一定要把她塞到高魏望身边。
ada依旧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一抬手，柳晏抱着的一整摞纸页就在她抬手间飞上了天，力道之重，分明就是故意拍在她脸上的，里面还有她故意扔出的细小刀片在她脸上刮出了几道细小的划痕。
“枉费我们灿姐前些时日还在惦记着你，结果是傍上了新的高枝。给男艺人当助理比给女明星当助理要舒服多了吧？凭着你的脸蛋是不是还能被包养什么的挣个包养费？”
周灿在圈子里一贯是以好脾气接地气著称的，没想到手下的经纪人会这么跋扈竟能在这样的公众场合抬手打人。
女孩儿默默蹲下身去把散了一地的流程单拾起来，再抬头看向ada：“感激的话我早就说了，抱歉的话我也说了。公司的工作安排而已，我没什么本事也没ada姐那么高的学历文凭，只知道服从领导安排。如果是灿姐觉得是我对不起她，我可以再去给她道歉。”
“灿姐是前辈了，应该清楚柳晏只是服从公司安排吧？还是说有人，狐假虎威，借着前辈的名声在这里刻意为难同事？”没等ada再多说什么，已经有一个身影挡在了柳晏身前，一只手转着自己那串已经发黄的星月菩提手串开口说着。
ada当然知道这拦在柳晏身前的男孩儿是谁。高魏望嘛，眼下柳导最喜欢的男演员，公司着力培养的对象。这次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柳导亲自打了电话来请周灿来帮忙助阵。
眼下事情已经闹开，有工作人员渐渐围了上来，ada看了眼坐在远处补妆的周灿，点了点柳晏：“原来这小姑娘本事不小，竟然混到了高高身边。如今谁不知道你势头正好，可要小心了，别让心存不轨之人钻了空子拿你当了垫脚石。”
他进演艺圈不久，目前为止也不过才演了这一部剧而已。可这圈子里的某些阴暗面，进个剧组多少也是能了解几分的。再想想当初柳铭带着她跑到剧组来认门混脸熟，一切他就都能想明白了。
被他护在身后的柳晏刚冒了个头想接着道歉，又被他一只胳膊拦了回去：“我只是个晚辈，ada姐说的我们当然会小心记下。不过如今柳晏是我的助理，她做错了什么希达姐会管束，我也不是没长眼睛。”
完蛋了……
被高魏望拦在身后的柳晏还没从被ada拿纸打脸的委屈中缓过神来，听到高魏望说这话只觉得冒出一身冷汗。
前辈训斥听着就好了啊，何必计较呢么多呢，听几句骂又不会掉二两肉的。
正伸手去拉高魏望的袖子准备开口说点儿什么，抬头就看见柳铭背着手溜达过来。刚刚ada叫嚷的那么凶都没吸引他的注意力，这会儿高魏望开口他倒是出来冒泡了。真的是她的好哥哥呦，这不是等着看热闹呢么。
“柳晏的工作，是我亲自给安排的。灿姐如今虽然是自立门户了，不会连我的面子也不给吧。”这话虽是对这ada说的，其实是说给周灿听的。对于这种狐假虎威的经纪人，他早就看着不爽了。早听说了柳晏在剧组每天早上四点多醒凌晨一点多睡这事儿时，他带柳晏的时候什么时候让她受过这样的摧残？虽说柳晏只是他捡来的妹妹，可是既然沾了他家的姓氏，哪儿能被人这么欺负。
看来柳铭是想接手处理这一场闹剧了。
高魏望招呼了一下柳铭，一只手伸到身后去，拉着柳晏重新往观众席走。直到彻底远离了人群才有功夫低下头来看她：“抬头让我看看。”
她委屈巴巴地抬起头，几道被纸剌了脸留下的伤痕已经渗出血来渐渐干了。明明是一张俏生生的脸，要是就这样破了相可怎么是好。
抬起一只手来小心翼翼地去抚她脸上的细小伤口，高魏望只觉得自己心都跟着裂开了：“一会儿回去得赶紧给你清理一下，留了疤就不好了。”
她一撇嘴：“高高，怎么办，你得罪了灿姐啊……”
身后的舞台上有执行导演来招呼他们赶紧上台录制，高魏望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是他们理亏。”瞧着她红着眼睛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耐着性子又劝了几句：“被他们那么骂的时候没见你委屈，我得罪了人你觉得委屈了？柳助理啊，我知道你是替我着急。放宽心，没事儿的啊。”
男生很是潇洒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上台去了，临走前还从薛洋手上抽了几张纸递给她：“不许再掉眼泪了啊，沾了伤口沙疼还会留疤。”
演员这个职业，就注定了要在所有观众看得到的地方扮演着另一个角色，无论时间地点。
高魏望看着台上坐在自己不远处，一脸温婉平和的周灿，再一次领会了这句话的真实性。没有周灿的默认，ada不会那么欺负柳晏。说白了，还是冲着自己来的，欺负柳晏是欺负给自己看的，也是欺负给柳铭看的。她知道柳导并不怎么在意柳晏，就随意拿捏着小丫头看看他们这群周边人员的心理承受能力在哪儿。可惜他不是柳铭，柳铭需要考虑一下公众舆论问题，他不在意。
女孩儿的眼圈一直是红着的。从他把她拉回观众席到节目录制结束一直都是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恹恹地做完手头的工作后便缩在了角落。
他匆匆跟好久没见的主创人员们打了个招呼，以要“赶紧回学校”的理由搪塞过去，拉着柳晏就往外走了，顺便还不让带上薛洋那个用来扛锅的。
“小高怎么走那么快？”跟制片人寒暄几句，再瞧瞧人群居然没有看到最近正得意的爱徒，柳导很是不满地皱了皱眉眉头，把目光投到了自家儿子身上。
柳铭一脸淡定：“拉着助理和薛洋回学校了，不是您一直让他好好注意在校的学习嘛。”
“祸水。”柳导黑着一张脸，冷冷地吐出这么两个字。
这当然是在说柳晏的。柳铭心里明白，却依旧是一脸淡定：“爸，她什么都没做无端端被打被骂，她的老板护着她带她尽早离开那是情理之中。您一直不喜欢她我知道，但是能不用这样的话去说她吗？”
如此一番话，引得柳导对自己这一贯听话的儿子多看了两眼，压着声音：“她要是还在你身边，我说的可就不只这两个字了。”
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把自家儿子迷得天天神魂颠倒的，去剧组工作都要待在身边，深怕他这个当爹的虐待了人家。这本身就是一件相当不正常的事情。就算是说对他有救命之恩，给一笔钱安置打发了也就罢了，犯得着要带回家留在身边吗？娱乐圈是个什么地方？稍有些风吹草动就能掀起腥风血雨的。他对这个被儿子取名为柳晏的姑娘本身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对柳铭的处理方式有不满而已。如今柳铭又把这姑娘安排在自己目前最喜欢的小生身边，让他，他能放宽心才怪呢。
那个女孩儿生的漂亮，眉清目秀低眉顺眼，举手投足都是一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模样。平心而论，她确实不算是个祸水。可正是因为这样，柳导才更加担心。有这样教养的孩子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地，可能性只有那么几个。要么是被家族斗争排挤在外，要么是得罪了什么人陷害到这样的地步。她的背后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无论谁靠近都注定会被吸进去。他是一个父亲，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沾染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去。
……
高魏望一路黑着脸打车带着柳晏回了他的那套小公寓，等关上门后才发现——什么时候他还带了个电灯泡回来？
“大哥，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这种事情可是要不得的啊。”对上高魏望那冷若冰霜的眼睛，薛洋打了个寒颤：“要是没有我，你可没法带着你的小助理这么快就脱身。”
“去洗澡，洗完给我下楼来。”推着柳晏上了楼，他再转过身来看向薛洋：“你怎么还不走？”
“你最近就这么跟她一起睡？睡一张床上？”薛洋没有搭理他，在屋子里环视一圈，一脸八卦地看着他，“你说，要是柳总知道了……”
“知道了就知道了。顶多我就说她是我女朋友。”男生一脸不爽地吸了口电子烟，似乎是想把所以的抑郁都吸走。
这么一脸的坚贞不渝，看的薛洋一个大男人忍不住冒出一颗粉红色的桃心：“真是痴心啊，你就不怕人家姑娘再误会了？”
他的注意力始终凝在楼上，似乎有点儿风吹草动都能使他感到紧张：“她是我女朋友，这是一直以来的事情，我什么时候说过分手？”
就在前段时间……
薛洋腹诽。这种现场打脸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出现在高魏望身上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如今高魏望这套公寓里到处都是那种小情侣同居的暧昧味道，不过估计一直觉得自己是被胁迫同住的人不是这么认为的吧？
“你给她上药吧。”薛洋溜溜达达准备回学校了，“我不在这儿给你的计划当电灯泡了。”想了想似乎还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不过高高啊，我觉得我得提醒一下你。柳小晏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助理诶，怎么说咱俩也是共用经纪团队的好不好，也让我能经常看到她一下成吧。不然公司那边你让我怎么交代？”
高魏望一拍脑门，显然是刚想起来这个问题。摆出一张“慢走不送”的脸目送薛洋赶紧出门，再确定了家门锁好，转身向上张望时，女生已站在了楼梯口，呆呆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