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另一种离别
“海藻……做的？”苏染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
“是一种魔法。你不用担心，我现在身体健康，也没有性命之忧。”墨离越说，越慢，“只是……我现在没有感情了。对任何事，任何物，都没有了感情。”
“…………”
“染儿，我……”
“你不用说了，我懂。”苏染再次扑进他的怀抱，紧紧地抱着他。
听说，一个人如果用尽全身力气去拥抱一个人，很可能是因为她知道会失去他。
其实她已经感觉到了。
在刚才见面的时候，他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紧紧地抱着她，说“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之类的话，甚至在他的眼里看不到久别重逢的喜悦。
在那一瞬间，她有些恍惚，甚至以为这是不是一个有着和墨离一样外表的陌生人。
可他的声音，他说出来的话，都能证明他是墨离，是她一直要找的那个人。
只是，他的感情不在了。所以他待她，素淡如待陌生人。
可这是他的错吗？
他的感情，他的心脏，被海妖吃掉了。这是他的错吗？
“这不是你的错。”苏染伏在他怀里，喃喃地说，“只要你还活着，好好地活着，这就够了。”
墨离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这个他曾做过千万遍的动作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和宠溺。
他的手有些僵硬地停下了。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在长久的沉默后，苏染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这尴尬的气氛。
“我啊，想好好地当个魔法师。”墨离脸上有了些许笑意，“以前带着你玩网游的时候，我就喜欢玩法师，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真的会法术，就好了……没想到有一天会成真。”
“我也是……”苏染也笑了，“以前拉着你看那些血族题材的电影的时候，我也曾幻想过变成血族的一员。没想到这竟然有成真的一天。”
“所以啊，我陪你在魔法森林好好玩几天吧。”
“好啊。”苏染扯起一抹微笑。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已经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他也失去了他的心。以后，他们可能不会再相见了。
所以，他会再陪她几天。最后的，陪她几天。
“你知道吗，阿离。”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唤他。以前她总是叫他墨离，他还总说这个称呼不够亲密。
那么，叫他阿离，会亲密一些吗？
“嗯？”
“在这两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你活着。”苏染笑着笑着，又有眼泪掉下来，“现在我算不算达成心愿了？”
“算吧。”墨离叹了一口气，将她搂得更紧。
就算再怎么没有心的人，见到曾经最爱的人为了自己哭，也不会毫不动容吧。
“人不能太贪心，我能达成这个最重要的愿望，就够了。”苏染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就够了。”
她做梦都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失去他。
但她能抱怨什么呢？上天已经聆听了她的祈求，答应了让他活着，她还能再奢望更多吗？
人不能太贪心，真的。
苏染到这一刻才明白，原来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在一起。
有的时候，只要知道自己爱的那个人，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好好地活着，这样就够了。
他过上了他想要的生活。他过得很好。就够了。
“原来他们是情侣。”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刀风轻轻地说，“不知道因为什么，在海上失散了。”
“她以为他死了。”路西法的声音微不可闻。
所以他在她的眼睛里总是能看到一种刻骨的哀伤。所以她不顾一切地要来魔法森林。
是因为听到了他的名字吧。却又不能证实那个人是不是他。
所以她才会一直追问那个叫墨离的魔法师的样子。
命运让他们再次重逢，却又用这样的方式，要他们离别。
他能看到那个叫墨离的男人的眼睛里，有一丝极淡极淡的哀愁。
——哀愁吗？
那是不是说明，那种叫“心”的东西，是可以在一个人的胸膛里重生的。
只是这样的重生，可能会极其缓慢。
而且，他们已经选择了截然相反的道路。在不久的将来，他们所处的两个不同的阵营，可能会兵戎相向。
所以，这个没有证据的猜测，他不会告诉她。
只是，她没有情绪失控，没有怨天尤人，而是平静地接受了即将离别的现实。
这样的平静，不知为何，让他有些……
难过。
是经历过怎样的痛，才能在离别将近时平静地接受？
爱人离世的痛……
他闭上了眼睛。
比他，失去月牙还要痛吗？
他能感觉到，他当初所受的痛楚，不及他在她眼里看到的十分之一。
他不曾经历过爱情，所以他也不明白，是怎样的一种感情，能在她的眼里留下那种看一眼都会被刺到的痛。
他所不能理解的痛。
他似乎明白了她的心魔从何而来。
但她没有被摧毁，她还有余力去关心那些与她不相干的人类，关心一只躺在垃圾桶旁边的纸箱里即将冻死的狗。
这样的她，不知为何让他有些难过。
当夜色再一次降临，墨离牵着苏染的手，带着她走进了魔法森林。
“那些像萤火虫一样的小光点，是什么啊？”苏染又看见了那些美得像梦一样的淡黄色“星光”，好奇地问，“好像哪里都有。”
“那些是小精灵。”墨离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精灵啊。”苏染惊叹，“它们会说话吗？”
“现在还不会，它们现在只是有了自己的朦胧意识。再过个几千年，说不定就会变成我们童话中长着翅膀的小精灵模样。”
“长翅膀的那种？那很美啊。现在有没有这种小精灵？”
“没有。要不要我用魔法给你做一只？”
“怎么做？”
“就是用魔法催化它的成长，让它早点变成将来的模样。”
“那还是不要了，”苏染有些遗憾地看着那些像梦一样美丽的小精灵，“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