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变中生变识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又像是在梦中,沐阳博感觉一只冰凉的手在按着自己的胸脯,搜的一下便拔出了身上的剑来。接着,身躯被人扭了过来,又是一阵巨大的疼痛,插在背后的那把剑也像是被拔了出来,沐阳博又昏晕了过去。
沐阳博一会儿迷糊,一会儿清醒,觉得身前有个身影在眼前来回的晃动,像是自己的亲妹妹雪儿,又像是认的干妹妹雪儿,有时又全都不是,竟是那个诡谲的丫头,在咭咭的偷乐着,还伴着鬼脸,又有时连这个鬼丫头也不是了,倒是那个额头上有块胎记的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薛岭在拽着他的手,不让他远去,又忽而春儿来了,见了面就给了他一个巴掌,嗔道:“这么长时间不见,竟都没有想我”
沐阳博醒了,但觉车声粼粼,他是被坑洼不平的路面给颠荡醒的。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脑中空洞洞的,呆滞的目光略微转动了一下,这才见得是躺在一辆行驶中的大车之中,车棚里,还坐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
那女孩见沐阳博醒来,道:“你醒了,好家伙,是谁那么狠啊,长剑扎得那么深!多亏了我带有刀伤灵药,要不你就死定了。”
沐阳博连忙道:“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不知姑娘贵姓大名,尙请见告,在下日后也好报答大恩!”
那女孩噗嗤的一笑,道:“我叫程霜,你就叫我霜儿吧。你怎么称呼?”
沐阳博恭敬的道:“复姓沐阳,单名一个博字。叫我沐阳博就行。”
霜儿一听他叫沐阳博,惊讶的道:“啊吆,你就是那个解救了好多江湖人士的大哥哥啊?”
沐阳博听了不置可否,心中千百种的萦乱翻腾了起来。我是怎么了?不是在比武的吗?不是都比完了吗?那如何自己又被刺中了两剑?看来梅花三友与徽州一剑应是早有阴谋!这也怪不得别人,是自己送进了他们布置好的圈套!可自己那又是如何逃脱的呢?
他记起来了,庄园里的人都是满口的仁义道德,名义上是与自己比试剑法,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趁机要了自己的命,他们真的太阴险狡诈了,口中不免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坐在前面的女孩测过身来,看了他一眼,道:“沐阳博哥哥,怎么了?是伤口疼了吗?”
沐阳博歉意的抬起头,向那女孩瞅了一眼,道:“噢,没事,霜儿。”
车厢里有些昏暗,沐阳博看不太清霜儿的妆容,但她一袭柔软的青色衣裳已经朦胧的透出了那女孩婀娜的身姿,斜斜下垂的双手,更是其白如玉。这时,霜儿秋波淡淡的往沐阳博的身上一扫,眼波中的那种温柔、怜悯的光亮,像是早春的阳光,使得沐阳博心中一荡,突然间觉得天地间都变得温暖和煦了起来。
两人目光相对,霜儿突地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涨红了脸,良久方始抬头。两人的目光又无意中碰到了一起,霜儿突然柳腰一扭,体态娉婷,头也不回的出了车棚,坐到了车夫的旁边。
一阵淡淡的幽香,随着门帘的掀起,吹进了沐阳博的鼻端。沐阳博但觉眼前还在浮着霜儿婀娜的身影,但是心中一凛,刹那间又有了些自责自惭,暗恨自己怎地如此孟浪,竟会对霜儿生出了异样的感觉,那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
马蹄嘚嘚,快近响午,马车进了家客栈,霜儿扶着沐阳博坐到了桌子旁。店堂里还没有上人,只他们两个。”
霜儿要了壶水,从腰里的一个精致的荷包里掏出来一粒金黄色的药丸,递给沐阳博,道:“这是九转灵丹。吃了它,你的伤口再有两天就会和好如初。”接着硬是逼着沐阳博吞服了下去。
霜儿正在看着菜单,突然,沐阳博发现一个身影在门口一闪,瞬既却又消失了踪影。不大会的工夫,四个手持长剑、两个手持大刀的人冲进了店里,将他俩围拢了起来。
霜儿叱喝道:“咋的?还有点江湖道义吗?想以大欺小,群殴啊?”
沐阳博见到那六个人,认出了其中的两个。一个是长得像竹竿似的徽州一剑的二师兄李满堂,另一个是那矮矮胖胖的老者,正是在山庄里击杀过自己的梅花三友的老大张不二。心道,这帮人真的是想赶尽杀绝,为人也太霸道了。他们为了堵截自己,竟追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忒也太煞费苦心了。
沐阳博看了一圈围拢过来的六个人,心道,“这是要赶尽杀绝的架势。对于这帮人,这次决不能便宜了他们。心中暗暗地腾空了丹田悬枢的力道。”这才道:“诸位都是江湖上的出名人物,晚生年幼无知,又是头一次踏足江南,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诸位?竟接连遭到你们的追杀。还望诸位前辈告知。”
瘦高得像个竹竿似的徽州一剑李满堂露出了狰狞的面目,道:“小子,上次无意中让你逃出了庄子,这回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沐阳博道:“我与你们都是初次相识,无冤无仇的,何以非得杀我,晚生实在是不明白。”
李满堂道:“杀你还需要理由?”他喝呼了一声,六个人一起各持兵刃,向沐阳博击刺过来。
沐阳博面对无理纠缠的他们已动了大怒,他一个旋身,躲过了刺来的四柄剑锋,单掌横扫,猛地向击刺到面前的四个人横推了过去,就听砰砰的几声大作,那四个人齐声哀嚎,噗噗腾腾的跌甩出了两丈之外,各个筋断骨折。
这时张不二和李满堂也已双双的攻击过来,沐阳博一见,心中愤懑无比,心道,“你俩如此蛇蝎的心肠,今日定将给你俩一个深深的让你们永远难以遗忘的教训”,思罢,两臂五指破风,分向这两人的关元大穴弹去。
李满堂与和张不二刚见沐阳博一出掌就击摊了四位好汉,心中已存了疑惑,现在这小子又还是空手对他们两个早已成名的人,感觉也太不把他们看在眼里了,心中不禁是惊怒无比,两人都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想与沐阳博厮杀。遥见沐阳博伸出了手指冲着自己的关元大穴弹来,忙各自一个侧身想躲开攻来的招式,哪想到,在他俩侧转的时候,沐阳博弹出的两指也仅只是虚晃一枪,就见他双脚一个错位,双手手掌各自一个翻转,霎时间便一手一个的各自扣住了俩人持剑的手腕。俩人只觉自己的内力在通过手腕向沐阳博哗哗的流去。俩人吓得呆了,急忙运劲,想挣脱沐阳博的束缚,没想到内力反而流失得更快了。仅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内力尽失,彻底的堆遂在了地上,再也不能张牙舞爪了,沐阳博这才放脱了他俩。
先前被沐阳博击倒在地的四个人,瘸腿折胳膊的将这俩人扶了起来,一齐退出了客栈。
见沐阳博轻而易举的就打跑了这六个坏蛋,霜儿道:“没想到哥哥的武功会这么厉害。不过可惜的是,都快结嘎的伤口,这回又给挣裂了。”霜儿说着,又掏出了药膏,重又敷了遍他身上的伤口。
沐阳博刚换上衣衫,隔窗竟又站立了一个身背长剑的年轻人,在一直直视着沐阳博。
那年轻人双目炯炯,眉毛粗重,鼻梁直挺,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脸上现着刚毅、坚定的神情,可是身上的衣衫却是破旧不堪,像是久已没有洗澡了。他突然张口说道:“你就是沐阳博?”
沐阳博一愣,看着他,道:“嗯,我就是。”
那少年道:“听说你剑法高超,胜过无数的侠客?”
沐阳博道:“是吗?要是真如你说的那么厉害,那我就不会受伤了。”说着将上身的衣衫往背后退了下,让这少年看肩背部的两处伤痕。又道:“这是刚被人刺过没两天的剑伤。所以啊,传说的话不能尽信的,我也没你想象的那般厉害。”
沐阳博不想与这少年人比试,看着他英俊而瘦削的脸庞,心中自然的产生了不尽的好感,便冲着怔怔的呆站在桌旁的少年问道:“为何要与我比剑?”
那少年道:“我要出名。要是出不了名,我就得死去。”
沐阳博道:“还有这般的道理?出不了名就得死去,没听说过。”
那少年眉头一拧,道:“出不了名就没有钱,就会饿死,那不就会死去吗?”
沐阳博一愣,没想到这少年竟是这么直率和这样的想法,便道:“你很诚实,而且比别人诚实得多了,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不过要是想出名,起码也得先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吧,得让别人知道你的名字啊?”
那少年道:“我叫大哈!”
“那你姓啥?”
“我没有姓,也没有父母,从小人们就都这么叫我。”那少年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愤懑和不屑的表情,眼眶里却又澿出了晶莹的泪珠,似乎也要滚滚欲下。
沐阳博不忍再问下去,便道:“那好吧,我就叫你大哈。那你先进屋坐下,咱哥俩有缘相识,容哥哥我先敬你一杯酒。”
大哈一愣神,随即便进屋坐在了桌旁。霜儿在旁,将一只碗斟满了酒,递到了大哈的面前。
大哈虽是坐了下来,却愣愣的道:“可我没有银子,没钱付你酒钱。”
沐阳博道:“有缘相识,咱们谈钱就远了。来,先干一碗!”
大哈端起碗来就猛喝了一大口,不料却一下子呛着了,苍白的脸憋得通红,直到脖子根处。他咳嗽了几声,顺了口气,这才将碗里的酒喝干。
霜儿又将他俩碗里的酒斟满了。大哈端起酒碗,想要回敬沐阳博一碗。可谁都没有料到,大哈却一个栽歪竟倒在了地上,晕昏了过去。
沐阳博将他抱到了客栈的房间里,一按大哈的脉搏,这才明白,这小子是身体虚弱,估计是久没有吃饱饭了,空腹,又被猛地灌了一大碗的酒,才致身体虚脱的,急忙为他推宫过血,补充些内力。
一会儿的功夫,大哈幽幽的醒来,见沐阳博正在为自己推宫过血,立马站立了起来,不好意思的道:“哎!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刚才估计是饿晕了,让你们二位见笑了。”
霜儿吩咐店伙道:“先来碗稀饭。再煮只鸡,熬点汤。”
喝过了稀饭和鸡汤,大哈的脸色好点了,沐阳博道:“先缓缓劲,等肚子平顺了,咱们再下去吃饭。”接着问道:“你这平常都怎么生活的?”
大哈道:“还不是走到哪里都是东家讨一点,西家要一点,再不就到山上逮野味,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活到了现在。”
沐阳博不忍再问下去了,道:“那你以后就和我在一起,起码是衣食无忧,不用再颠沛流离了。”
不料大哈却脖子一挺,倔强的道:“不,你的名头太响了。我不要你的庇护,我要独创天下,也一定能闯出自己的名堂来。”
沐阳博见大哈十分的倔强,也不好再硬说些甚么,看了眼霜儿,便道:“霜儿,看咱们还有多少银子,给大哈也分一部分出来。”
三个人正说着话,突然楼下的大堂里有人高声喝道:“小鬼沐阳博出来!”
沐阳博冲着大哈一笑道:“看到了没有?这就是有了点名气的好处。”
大哈一见有仗可打,立马来了精神,蹭的一下就率先窜出了屋子,一个纵越,从二楼的栏杆上翻越了下去,来到了楼下的厅堂中。沐阳博也赶紧的跟了出去。
沐阳博一打眼,就气不打一处来,来的人竟是徽州一剑和梅花三友的人,便道:“暗箭伤人不成,这回明目张胆的来绞杀了!”
他边下楼梯边道:“晚生与你们初次相识,自认与你们两派没有任何的瓜葛。实在是不知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非要了晚生的性命不可。”
徽州一剑的掌门刘四方,一缕胡须,道:“你刚击伤了我四名弟子,又将我的师兄和我的好友张不二内力馋食殆尽,不找你找谁?”
沐阳博道:“亏得你还是一派的掌门,说话竟是如此不讲道理。我本与你无冤无仇,何以暗剑伤人性命?那日在你家里要不是我跑得快,早已被你们杀死。现在你倒来这里确是倒打一耙!”
满头银发的沙悟净手持长剑道:“与这小子费什么话?屠了他吧。”说着一挥手,同来的几个人便一齐向沐阳博攻击了过来。
“且住!”站在人堆里的大哈高声的喊道:“杀鸡焉用牛刀,沐阳博哥哥,收拾这几个人,哪能用你出手?我一个人就够了。”
刘四方与沙悟净等人毕竟是江湖上早已成名的人物,见这不知是那里出来的陌生的落魄少年如此狂傲无理,大模大样的与他们叫阵,直气得说不出话来。刘四方也不搭话,突然一个眼神给出,左手出手如风,向着大哈的双睛剜去,身形随着出手之势,右手的长剑电射似的逼近了大哈的胸前。这招“双睛夺目”是他赖以成名的绝招,招奇步快,剑法阴毒,躲了上面,躲不了下面,不知有多少江湖好汉都倒在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招之下。沐阳博见了也不禁为大哈捏了把汗。
大哈见了也是陡然的一惊,不敢怠慢,急忙闪身挫步,甩臂屈肘,五指萁张,反扣击来的左掌手腕,左手嗖的一下就从后背抽出来长剑,接着一个力劈华山,“锵”的一下,就将击刺向胸前的长剑砸压了回去。
刘四方呼喝了一句,“好小子,竟能接得了我的长剑!这回看家伙吧!”身形旋转,一片剑光上下翻飞了起来,厅堂里到处是剑影映射的银光。
大哈凝神端目,长剑横削竖挑,左刺右突,也是奇诡绝伦,晃眼间,双方又互拆了十几招。
店堂里已经上了客人,其中也不乏高手,见了双方的缠斗也不免睁大了眼睛,为他俩各自奇异的剑法而惊叹。
在靠墙角的一桌上,有一佝偻的老太太领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也在凝目注视着厅堂里激斗的两人。这老太太可了不得,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叫起名号来,可说是天下武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就是令人浑身丧胆的毒手阎王妙海棠。
沐阳博心道:“没想到大哈的剑术竟会是这么的精湛,真的想不到是从哪里学来的剑招。以他现在的功力,也足可跻身武林一流高手之林。”
刘四方使的“听风似雨”八八六十四剑,那一舞动起来,端的是剑锋所指,大珠小珠落玉盘,曾经震动江南四面八方,真的是见招打招,见式打式,处处攻敌必败之处。
那大哈也是绝不含糊,端的是沉稳不乱,快而迅疾,长剑若花,击点刺撅剜各个招术狠辣,称得上波诡云谲,奇奥绝伦。
俩人又互相拆解了二十几招,仍是不分上下。可大哈临战的经验不丰,也吃亏在招式不纯。就见刘四方一个跃升,身子已经凌空了,左手萁张,划了个圆弧,就向大哈的面门虚按而来。
本来这招大哈可以双脚抓地,一个斜身侧躺,就可避开。可他在慌乱之中,脑袋一侧,抓向面门的手掌是避开了,可是刘四方萁张的手指已经又变成了手掌,凝聚了他全部的力道,瞬既的拍向了大哈的胸膛,大哈这下是再也化解躲不开这凌厉的一击了。
刘四方为人外表温和谦让,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但真实的他却是歹毒狠辣,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以他成名多年的掌门之位,在大庭广众之下,竟与这默默无名的小卒打了半天,才打出来个平手,脸上早已挂不住了,如今见一掌已经得手,立刻又加进了他全部的力道,灌注在左手之中,吐气开声,喝了一句“着!”,掌挟风声,势如破竹的猛向大哈的前胸要害部位拍去。
间不容发之际,沐阳博再也不想其他了,一个箭步冲上,身子侧身一仰,背下脸上,双掌上举,砰的一声,愣是身体悬空,硬硬的接过了刘四方击来的单掌。
刘四方没想到会有人能接住自己的单掌,故而凝聚的是全部的力道。他哪里想到沐阳博的内力竟会精纯到如此,只是突然的与他的手掌一接触,便觉得单掌如击倒了一块巨大无比的顽石之上,已经掌碎臂折,身子也被远远的崩弹到了那位狗搂着身子的老太太正在吃饭的桌上,就见那餐桌稀里哗啦的连汤带水的撒落了老太太一地一身,刘四方双眼呆呆的四仰八叉的躺在了汤水和碎碗之中。
厅堂里的众人俱皆惊呆了,见沐阳博不仅安然无恙的接过了这无俦的一掌,另还将对手击得骨折掌碎,远远的崩了出去。大厅里一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