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红楼玉人
两人对视了许久,方浸茳才回过神来“天水姑娘请坐!”
“奴婢不敢!”天水也挪开盯着方浸茳的眼神,低着头,面色虽有些惊慌,还是表现的很淡然,声音也是淡漠沉稳的。
方浸茳细细打量,天水并不着宫装,素色衣裙,青丝盘起没有任何发饰,面色也是素净,对比画上的人消瘦许多。
“无碍,你既不是宫中的丫鬟,也就不必在意这些,再说了,我让你坐下,你也不该违背吧!”方浸茳浅浅的说着。
天水走近给方浸茳倒了一杯茶,才缓缓坐下“奴婢遵命就是,都是梦儿不懂事,把夫人带到这种地方来。”
“这儿虽不是辉煌气派之地,倒也清静。还没有请教姑娘,为何住在这里?又是宫里的什么人?”方浸茳仍是淡淡的口吻。
天水低头思索片刻“奴婢不过是宫中普通的丫鬟罢了,做错了事,被皇上罚到这儿来思过,想来梦儿是觉得夫人可以为奴婢求求情吧!”
方浸茳嘴角轻扬,作势要起身“那我可不能坏了梦儿的心愿,也该去帮姑娘说说!实在不行,我就跟皇上要了你,让你去乐北侯府伺候如何?”
天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竟不顾逾矩,一把抓住方浸茳的手腕,待方浸茳坐下才迅速放开,声音有些颤抖。
“原是奴婢自己做错了事,又怎么敢劳烦夫人,若是惹了皇上动怒,岂不是更不好,况且奴婢在这儿也全当是偷懒了。”
方浸茳故意瞟了一眼墙上的画,悠悠开口“姑娘与侯爷本是故人,想来皇上还是会给侯爷些面子的!”
天水急忙道:“夫人莫要多想,奴婢只是与乐北侯有过几面之缘罢了,奴婢被罚在此,连侯爷娶了夫人都并不知晓。”
天水虽低着头,却偷偷的观察方浸茳的面色,也让方浸茳可以肯定,天水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关乎谭送的秘密。
方浸茳佯装有些怒意“当真如此?”
天水慌忙跪在地上“那……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若是夫人在意,奴婢愿意自己了结,只求夫人不要让侯爷知道奴婢这么多年还活着,还有……若是可以,还望夫人告诉奴婢,鸣儿是死是活!”
方浸茳满面疑惑“鸣儿?这鸣儿又是何人,我倒当真没有听说过!”
“也是!侯爷怎么可能留他的性命!”天水忽然泪水涌出,眼底尽是绝望,随即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被方浸茳一把抓住。
看着方浸茳手心流出的血滴到地上,天水慌忙放开手中的匕首,撕下裙摆下的白纱给方浸茳包扎“奴婢不过是苟活之人,夫人何必还为奴婢受了伤!”
方浸茳对这样的伤痛表现的不以为意,任由天水给自己包扎“我只是想知道些往事,可不想闹出人命来。”
天水的手并不如她的身子那般纤细,而是很粗糙,还有些茧子,可以看出武功应该是很深厚的,怎么现在看着如此脆弱?
天水给方浸茳包扎好伤口,缓缓起身“天色太晚了,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吧!若是让皇上和侯爷知道了可就不好了。”
“说的也是!”方浸茳思索片刻,对天水道:“去把梦儿叫来吧!”
天水出去片刻,便与梦儿一起进来,梦儿欠身行礼“夫人有什么吩咐?”
“你去宫门外找侯爷府接我的马车,就说我已经从其他宫门离开了,让他们回去吧!”方浸茳轻言细语,说完呡了一口茶。
梦儿出去后,天水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方浸茳笑出了声“我都把人打发走了,天水姑娘不会打算这样和我相望到天明吧!”
天水愣了愣,轻声耳语“夫人可否换个地方说话?”
方浸茳点了点头,她进来的时候只见这是个狭小的院子,也不知道换个地方能换到哪儿去。
天水引方浸茳出了屋门,绕过屋子,背后竟是一条狭窄的木质长梯,上了长梯顶处,像是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屋子的后楼上,皆是素色的幔帘,地上铺着些毛锦,想来以前住在这儿的人应是个善舞之人。
两人站到栏柱边,目光所及,正与城门相对,整个凌城尽收眼底,此刻已近深夜,只有月光铺着一层白霜,映着凌城更加沉寂。
方浸茳侧过头,天水看着远处,白色的月光映在她的脸上,很是恬静,却被颈部一只虫子破坏,方浸茳想伸手帮她拿下来,她却向后退了一步躲开。
天水提起颈部抖了抖,把虫子抖落到地上,方浸茳看到的却是她侧肩处的一条伤疤,应是剑伤,看得出当初伤口很深。
方浸茳先开口问道:“天水姑娘肩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天水拢拢衣襟“不过是旧伤罢了!对了,夫人都知道些什么?”
方浸茳嘴角轻扬“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想请教姑娘啊!”
“这……”天水还是有些犹豫。
“天水姑娘若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不妨先听听我说!”方浸茳看向远处,悠悠开口“天水姑娘可知道我是哪家的女儿。”
天水若有所思“方才听梦儿说,夫人是丞相府的大小姐。”
“这个当然是人人都知道的,不过我还是聚龙庄老庄主的外孙女,与乐北侯府昔日的二小姐是表亲。”方浸茳特地把侯爷府二小姐说的很缓慢,很清晰。
天水果然露出了一些异样的情绪“那二小姐可知道奴婢还活着?”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侯爷府二小姐早就离世,侯爷府除了我,怕是还没有人知道七年前的血案中还有人活下来吧!”
“什么!二小姐已不在人世?怎么会?她现在不是应该才二十多岁吗?”天水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方浸茳叹了一口气“就是啊!还不是因为七年前的血案,所以我才想知道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至于让我那谭辞表姐死的这么不明不白的!”
天水摇着头,像是没有听到方浸茳的话“不应该啊!二小姐身子一向很好,何况侯爷不会让她受什么伤害的啊!”
“众人都说,她是投湖自尽的。”方浸茳定定的盯着天水。
“为什么呢!难道是为了鸣儿?”天水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方浸茳抑制不住心中的疑惑“天水所说的鸣儿到底是谁?”
“是奴婢与侯爷的孩子,不过想来早就不在人世了吧!”说着天水眼中漾起一层水雾。
天水这句话算是彻底震惊了方浸茳,谭送曾经有妻子,还有孩子,方浸茳却从来没听人提起过,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让谭送隐瞒了那么多。
天水正打算说些什么,却听到禁卫军巡视路过的声音,思索片刻后开口“夫人,我们下去吧!”
方浸茳很想问问,难道天水把她叫到这上面来,就打算什么都不说吗?不过终究没有问出口,跟着天水下了楼。
天水回到屋里,自顾的拿起纸和笔,许久才停下,把写好的信纸装进信封里,走过来递给方浸茳。
“夫人该回去了,这上面是奴婢想对夫人说的话,夫人回去看了就知道了。”天水顿了片刻,接着道:“还请夫人不要让侯爷看到!”
方浸茳见她两行清泪滑下,也不再多问,微微点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