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心狂妻

  双方僵持了许久，天色暗了下来，冷风一刮，竟飘起了鹅毛大雪，刘公公让人送来了蓬衣，炎辰律却接过来披在了程初昔的肩上。

  程初昔却扬手拒绝了，轻声开口道:“皇上还是自己披上吧！皇上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臣妾已是将死之人，无需这些，但愿皇上能好好待恪齐！”

  炎辰律竟是有些怒了“你别瞎说，恪齐还那么小，怎么能没有母亲呢？”转而有些焦急的看向谭送“到底有没有办法，难道一定要这样吗？”

  谭送摇了摇头，若是真有转机或是有其他的办法，他也不会在这里束手无策，毕竟他随着方浸茳，是最不愿意唐洛泽出事的，可是……

  城楼下的唐洛泽似乎也是怒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没想到翟朝竟是这样的蛇鼠之辈，竟然让一个女子在这城楼之上！”

  “你来这儿不就是为了你这个妹妹吗？让你们兄妹最后见一面……不要！”炎辰律还没有说完，就已经惊得冲到前面，若不是有人拉着，怕是也飞下了城楼。

  城楼下的唐洛泽也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愣了片刻，轻跃踏马，飞了出去。

  程初昔不知道掉落的时候竟是那么久，本以为只是片刻的事情，却不想还有时间把所有的一切回想一遍，堆了一层的白雪有些晃眼，倒不如闭上。

  炎辰律在宫外第一次遇到程初昔的时候，就有些不寻常的神色，而那一切本是程初昔提前预料到的，自然是因为她和方浸茳相似的面貌和举止。

  进宫那是程初昔自己愿意的，那怕是程初昔最后能为赤影国做的了，也是她最后能为唐洛泽做的吧！

  其实此刻程初昔反而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皇后孙缕菩，她是真的爱炎辰律，而且她的确是宫中最为善良宽容的人了吧！

  程初昔想起之前孙缕菩之前来找过自己，大约有就是试探，自己也曾经断言，绝对不会伤害炎辰律，也曾在孙缕菩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知道自己得宠不过是因为那张和方浸茳相似的脸。

  落地的时候，程初昔竟不觉得疼，白雪似是软软的羊毛毯子垫在身下，唐洛泽的衣裳闪到，终究晚了一步。

  唐洛泽竟是跪下，轻轻的搂起程初昔，忧伤难掩“你不用死的！”

  “可是你要死了呀！”程初昔缓声答道:“只是初昔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初昔爱上他，已经对不起赤影国，对不起你了！”

  程初昔可以感觉到嘴角的腥味，似乎也感觉脸颊上有些温热，是泪吗？程初昔似是自言自语“你的眼泪吗？初昔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你的棋子罢了！”说完，程初昔便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唐洛泽想拭去程初昔嘴角的血，手却颤抖着没有力气，只能任由程初昔身下的白雪一点点被鲜血染红，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此刻瘫软的却不止唐洛泽，还有城楼上的炎辰律，若不是谭送和侍卫死死拉着，怕是也跟着程初昔一跃而下了。

  几番周折动不了，炎辰律竟不顾朝君的样子，似唐洛泽一般瘫坐在地上，却怎么也留不下泪来，或许他早就忘了怎么流泪。

  谭送就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看着炎辰律和程初昔明明有情，还不得不阴阳相隔，还必须以这样的方式，看唐洛泽的形态，这一战的确是不必了。

  唐洛泽身后的兵将并没有觉得奇怪，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谭送扶炎辰律不起，最后无奈的用力一提，愣生生把炎辰律提了起来，耳边轻语“现在可不是颓然的时候，若不早些了解此事，怕是会祸及更多无辜的人！”

  乐北侯府，方浸茳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屋外鹅毛大雪。方浸茳自然清楚是谭送把自己打晕的，也知道将面对的不是什么好事。

  方浸茳拿起长剑就准备出门，却被晓音拦下，晓音似是试探的问道:“夫人，天色已经不早了，这是要去哪里？”

  方浸茳冷冷开口“我去哪里用不着和任何人禀报，你一个下人，什么时候有了拦我的权利？”

  晓音恭敬的退后一步“奴婢不敢，不过侯爷交代了，若是夫人醒来他还没有回来，就让奴婢转达一句话，无论夫人此去面对的场景是什么，都请夫人不要做什么过激的事情！”

  “我知道了！”方浸茳应答着，人却已经出了院门，府门外，灵简早就侯着了，什么也不问，直接把方浸茳往皇城里送，也是没有走正宫门。

  方浸茳奇怪的问，灵简也只是说，侯爷交代的。方浸茳喃喃自语“谭送，不是说好我不能有事情瞒着你吗？难道你就可以这样欺瞒我？”

  谭送虽是已经预料，可是当方浸茳出现在身后时，却还有些慌张无措，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身子挪了挪，竟想无用的挡住城下的情景！

  可惜一切终究是来不及了，一切都已经在方浸茳来之前发生了，谭送不知道若是方浸茳早些过来，事情会不会有些转机，可是谭送也很清楚，有些注定的结果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改变不了的。

  方浸茳看谭送的眼神竟满是忧伤，径直绕过了谭送，城楼下那白雪红梅的情景还是直接出现在了方浸茳的面前。

  “放箭！”未及方浸茳思索，便听到了那一声嘶吼，不过发出这声嘶吼的并不是炎辰律，而是城楼下的唐洛泽。

  炎辰律知道，唐洛泽其实是在跟自己说，方才还是失神的他，此刻却是无比的清醒，虽是愣了片刻，终究还是扬起衣袖，下了同样的命令。

  万箭齐发，对准的只是唐洛泽，并未伤及他身后的一兵一卒，方浸茳却好像看到唐洛泽看着自己，他在笑？的确，唐洛泽在笑，所谓的含笑而逝。

  鲜血喷溅在程初昔的脸上，可惜她却是再也感受不到了，唐洛泽的眼神从方浸茳的身上移开，看着怀中的人“我欠你的，来世再还吧！”

  炎辰律似是行尸走肉，走上前“众将士听着，今日降者，皆可解甲归田，若是又不降着，大可做朕翟朝的守城冤魂！”

  众将士似是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俯身下跪，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方浸茳脑中一片嗡嗡作响，真的都结束了吗？

  谭送想上前扶住方浸茳，却被方浸茳甩开，方浸茳像是强撑着身子站在那城墙顶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城下的一切。

  方浸茳从未想到，有这么一刻，她竟然和炎辰律同病相怜，虽知这一切也算是无可奈何，可是方浸茳知道，于自己而言，怕是永远难以原谅了。

  丝宸殿中，孙缕菩正坐，冷冷的盯着门外“雪越发大了，城墙上怎么样了？”

  丫鬟答道:“方才来禀报过了，程贵妃和那为首的将领都已经命逝了，想来皇上很快就会下来了！奴婢还听说……乐北侯夫人也去了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