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尹凝之死
都城近日来，阴雨连绵。那一团团挂在天空之上的黑云，就像笼罩在心中的一团阴影，让人喘不过气来。
“夫君，你近日来莫不是遇见了什么心烦之事？为何这般心神不宁？”木夫人捧着一蛊热汤，放在食案上，偏过头看着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的木程。
木程心中有种突如其来的烦闷，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就像这说下就下的雨，来得毫无征兆。这烦闷生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样的感觉，在一个月前，他同其他人围攻莫宸的时候，也有过。
“夫人可还记得落日山庄的尹桦？”木程在短暂的沉默后开口。
木夫人摆弄蛊汤的动作有所迟缓:“落日山庄的少主？”
“正是。”
“倒是个顶可怜的孩子。”木夫人叹息道。
木程的眼眸同窗外的乌云一般黑暗:“虎父无犬子，虽说他不过十二岁上下，可他城府极深。”
木夫人蹙眉，错愕道:“此话怎讲？”
“哼”木程转过身，发出一声冷哼:“落日山庄被断崖上的人覆灭，他却带着妹妹活了下来。险中逃生，他居然将妹妹托付给木家，你可晓得是为何？”
木夫人思考了一会儿，道:“木家与落日山庄一向交好，他莫约只是认为木家可靠。”
“呵呵”这句话让木程冷笑不已:“他莫约只是认为木家可靠？”
“木家同落日山庄早就不如表面看来那么和谐了，明着彬彬有礼，暗里争锋相对。尹桦年纪虽小，却是落日山庄的少主，哪里会不晓得？可，此番，断崖之人血洗落日山庄，尹桦携带妹妹来到木家。只怕是想将祸水往木家引来。”木程沉声开口。
“夫君何必多想，便是尹桦多智，他也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幼童罢了。再者，他将尹凝托付给木家，定然不会让木家深陷危机。”木夫人宽慰道。
夜更黑了，属于夜的凉意透过木制的窗户渗透到房间里。让人感觉一片阴冷。
木程的眼睛与黑夜一般黑暗，他轻轻地开口:“若是，他送来木家的，并不是尹凝呢？”
夜的凉意侵蚀着木夫人，她摆弄着蛊汤的手一抖，撞到了汤蛊，陶瓷做成的蛊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顿时，那蛊碎成了无数片，蛊中的汤也尽数洒出。
室内，一片狼藉。
“夫君多虑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会想那么多。再说了，那日尹桦将尹凝送到木家的时候，那份不舍不像是在做戏。”木夫人蹲下身来，一一捡起地上的碎片。
木夫人捡着碎片的手有点抖，不小心之下，她白皙的手被碎片割破了一道口子。她却恍若未觉。
木程望着心不在焉地捡着碎片的木夫人，浓眉一皱:“若他真的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便不可能鼓动百来号人去断崖山脚了。夫人，尹桦此人，不简单。”
木夫人的脸色一白，猛然站起身来:“夫君，据说断崖上的人再次血洗了断崖山脚。你说，这一回，断崖上的人会不会来找我们？”
这便是木程所担心的，无论尹凝是真是假，只要她在这里一日，这里变不得安宁。可，木程偏偏不能将尹凝送走，那日，尹桦带着尹凝来木家的时候。为了树立威望，木程当着各方武林人士的面，答应留下尹凝。若是这个节骨眼上将尹凝送走。木家的江湖地位，只怕不保。
木程眸色越来越黑，沉默半响，他沉声道:“发出江湖令，号召各位江湖人士到木家一聚。”
一道闪电划过，闪电发出的轰隆声侵入木夫人的耳膜，让木夫人心头一跳。黑暗的木窗外，木夫人只见一位苗条的女子带着白色面纱，执着剑站在窗外。
白色面纱？落日山庄？
落日山庄全庄尸体纵横，血色尽染，这样的画面浮现在木夫人的脑海。
“夫君，断，断崖的人……”木夫人瞪大了眼睛，被划伤了的手指着窗外。
木程微眯起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
“你们，是木家人？”属于少女的清冷声音响起，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无端让人心中发寒。
木夫人说不出话。
木程死死地盯着那顶白色面纱:“断崖人？”
少女似乎歪了一下头，语气略带朦胧:“找对了呢。”
话音一落，一道寒光泛起，宝剑出鞘。
……
找到木家人口中所说的女婴时，凌芙早就沾了一身血。那女婴乖巧地躺在摇篮上，含着拇指头冲着凌芙咯咯的笑。
这小小的一团，便是尹桦的妹妹吗？
真的好可爱。
凌芙耳边全是冰刃相接的声音，她的脑海中莫名浮现了尹桦的脸，浮现出尹桦做噩梦时的模样。凌芙想，生命真是脆弱，在摇篮里的女婴，只需要轻轻一捏便没有气息，失了生命。
“凌芙，血洗了落日山庄后，永生不要出断崖。”
师傅，凌芙有罪，因为尹桦违抗了师傅的话。
这一次，凌芙不会心软。练武之人，需要果断。
她双手握着剑，用力刺了下去，一道血注沿着剑身喷洒而出，染红了她的眼眸。女婴死亡的那一刻，凌芙的心里空落落的。
夜还在继续，这注定是被血色侵袭的一夜。
……
凌芙手持火把，一把火烧了富丽堂皇的木家。一把将被血液浸湿的白色面纱扯下，然后转身飞奔而去。
天亮之后。
天蒙蒙亮，都城的一切才堪堪苏醒。各类的叫卖声在都城中络绎不绝。
只见大街上，一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扬着明媚的笑，对着身边带着一张银制面具的男子得意道:“我早就说过，我哥哥乃是都城有名的才子。你却不自量力地要同我哥哥比作诗，这一回，可输惨了吧。”
带着银制面具的男子倒也不恼:“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输给欧阳兄这般声明大臊的才子。亦桉心服口服。”
亦桉不羞不臊的模样，让女子顿感无趣，女子将目光移到身旁穿着一身玄衣，正在聚精会神地想着事情的男子。
“哥哥，你这交的都什么朋友啊，你瞧瞧亦桉那不知羞的模样。”女子扁嘴，撒娇嘟囔道。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方才被人群围绕的废墟，原来是木家的住址。”欧阳靖华沉思道。
亦桉迈着脚的动作一顿，同欧阳靖华对视一眼，两人均皱眉。飞快地原路返回。
怕是，木家也出事了。
在天子脚下闹出这样的事，都城的官员都难逃其职。
果然，到达一片废墟前，从聒噪的人群中。欧阳靖华确认此处是木家所在地无疑，他的眉头一皱，拨开人群闯进去。木家的人全被烧成了干尸，那黑乎乎的一团团直叫人作呕。
亦按踏步来到欧阳的身边，拿着一定被血色染湿的白色面纱，沉重道:“只怕此时与断崖之人有关，木家在武林颇有声望。在天子脚下发生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我们都要给武林一个交代。”
欧阳靖华目光落在那顶面纱上，目光深邃，忽而一笑:“只凭一顶面纱，便认定与断崖之人有关，赤桉未免过于断章取义了罢。”
欧阳靖华浅笑着起身，不再看那一片狼藉的废墟。
欧阳靖华的话出乎亦桉的意料之外，他不信欧阳靖华看不出这顶面纱同落日山庄遗落的那一顶有着相似之处。
“欧阳兄，你这是何意？”亦桉沉声问道。
“无意。”欧阳浅笑着离开。
那顶白色面纱，出现在青溪一带的血衣，还有青溪湖没羞没臊的姑娘。
有趣！
断崖上的人，当真有趣。
比起这世界上墨守陈规，按部就班，满口假仁假义的人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