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花灯节
在那之后,我再没遇到尹桦,而我听到最多的便是接连有人死亡的消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男性,无一例外均对我有着“不轨”之心。
转眼间一个月快要过去了,司况从磨公子死后,整日里望着空寂的摊位唉声叹气,叹完气,又哀怨地望着我。
终于有一日,司况熬不住了,熬不住的司况手撑着下巴,伏在摊位的桌子上幽幽地望我:“你说你这人怎生这般倒霉?绾发不会,煮饭不会,女红不会……你且说说,你还能做什么。”
我低头瞧着这一个月内司况为我治好的伤口,这才轻飘飘地开口:“我有武艺。”
“呵呵”司况一声冷笑后,手撑着的脑袋向我的方向探去,他锐利地盯着我:“凌芙,你们从山里来的,是不是都同你一样。”
我的脑海中浮现着尹桦一袭紫衣的模样,便轻轻摇头:“不是的,他很聪明。”
他很聪明,懂得比我多,学得比我快。
他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一向喜唠叨的司况难得沉默了,他认真地抬头盯着我:“凌芙,他杀害的都是你身边的异性,你说,他会不会终有一日,也杀了我?”
“不会”我也认真地道:“你说过,他杀害的均是对我不轨的男子,而你,不曾对我不轨。”
至少,我未曾在司况的身上发现任何他想对我不利的证据来。
司况噗嗤一声笑了,他笑着撤开了手,身体后撤,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似真似假地开口:“如果,我也对你有不轨之心呢?”
我理所当然道:“那也不用等到他动手,我会将你杀了的。”
司况沉默半响后,咬着牙咋咋呼呼:“怎么说我都养了你近一个月,一个月来我不辞辛苦地帮你洗衣做饭,结果你说杀便杀了,要不要这么狼心狗肺?要不要这么猪狗不如?”
听司况这么一说,到还真是颇有道理,怎么说他都“尽心尽力”地照顾了我一个多月,若是我一言不合将他杀了,委实“狼心狗肺”,委实“猪狗不如”了些。
我斟酌道:“不然,便先将你留着?等到我受不了的时候,再把你杀了。”
司况冷冷地盯着我:“……”
司况被我一脸的茫然所打败,他扯开话题:“今夜是花灯节,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花灯节?”我抿着唇问他:“这节日有可有趣?”
“算了,我问你做什么,今夜你同我一道出来便是。”司况娴熟地整理着物件,不忘奚落我:“真不知道你长那么大,是怎么活过来的。”
花灯节是我第一次过的节日,临近晚上,司况嫌弃万分地拿着一把梳子走进了我的房间。
面对着我不解的眼神,司况面上更为嫌弃:“不好好绾发,等会丢的还是我的脸。”
我实在不晓得认识的人没有几个的司况,到底有什么脸面可丢。
仿佛是知道我心中所想,司况一把按住我的肩,将我按在梳妆台上,没好气地看着铜镜里的我,命令道:“坐好。”
我望见了铜镜中,我面无表情的模样。
司况抬起了梳子,当那把木梳子坐在我的发顶时,司况瞪着眼叮嘱我道:“我警告你,我不过是帮你绾发罢了,可不是要谋财害命,你可不能太过激动。”
我想,他莫约是想起了他第一次为我绾发时我那或许激烈的反应。
我抿着唇,思考着我不反抗的几率有多大,最后我只能放弃般地劝他:“我不习惯,还是别弄了。”
“凌芙,你觉得身为一名女子,不会绾发,是不是过于痴傻了些?”见我完全没有什么反应,司况加大了劝告的力道:“那我这么说吧,若是你熟人瞧见你这番邋里邋遢的模样,会不会嫌弃于你?”
我望着铜镜中仅仅用一根发带随意绑着青丝,恍然間看见站在我身后的执着梳子的司况,明明站在我身后的人是他,我却期待着铜镜会映出我见了六年的脸来。
然而我的期待注定落空,透过铜镜,我瞧见司况手法利索地摆弄着我的头发,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特别是在尹桦那么精心的“照顾”之下,司况的技术就显得越加粗暴。
我忍不住开了口:“司况,这很奇怪。”
“哼”司况控诉地扫我一眼:“奇怪?最是奇怪的应该是你才对,明明我初见你之时,你的发绾得甚好,怎知同你相处了一段时间,我才晓得,原来你不过一个白痴。”
我不悦地盯着镜子中悔不当初的司况:“白痴?这是在说我不好?”
司况恶狠狠地瞪着我,手上的动作却明显轻柔了些:“对啊,就是说你不好,怎么?你有意见?”
我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哦完以后,我发觉自己并不想将司况怎样。
我盯着镜子中为我梳妆的司况:“司况,你梳得很差。”
“哼”司况冷哼一声,用力地将梳子从头梳到尾,然后恶狠狠地剜了镜子中的我一眼:“只会有发带的人,没有资格对我说这番话。”
沉默了半响后,我忍不住唤他:“司况……”
“嗯?”是司况明显不耐烦的声音。
我直接起身,在司况疑惑的目光中抽回我的发。
三千青丝在我手中展开,司况花费的精力片刻之间毁于一旦。
司况虽是不晓得我要如何,可他花费了心血梳了老半天快要绾好的发,就在他眼前毁掉,他狠狠地拍了拍额头,气恼中带着无可奈何,无可奈何中带着哀求道:“凌芙,我敢保证,你一定是上天派来同我作对的。”
他努力镇定下来,咬着牙质问道:“说吧,这一回,你发的是什么神经?”
我熟练地用紫色发带将发绑好,然后将玉兰簪子插人发间。
我压制着心中的怅然,蹙眉对上额上青筋直跳的司况,微咬唇垂眉道:“不是发神经……我只是……”
我只是发现,我好像,离不开尹桦了。
下了断崖之后,我吃不惯断崖之下的任何人所做的膳食,我也不习惯除他之外的人为我绾发,我不习惯每夜没有他为我焚香……
他将我照顾的很好,好到让我有了那么多“不习惯。”
“只是什么?”司况近乎崩溃,他捂着脸道:“拜托你露出这样凝重的表情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只将话说到一半?好奇心这种东西,很磨人的……”
我脑海中浮现了尹桦抱着昆腾花冲我笑的模样,我的嘴角也克制不住地上扬:“只是,我很想他。”
这种想念浓烈,同师傅离世的头几年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司况黑着脸看我,他紧紧地盯了我许久,然后松开手任由木梳子掉落在地上。
许久以后,他摆出一副熟悉的恶狠狠的表情,恶狠狠地凶我:“哼,我好心好意帮你梳妆,你不要?好,你以后可别求我。”
撂下狠话后,走到门口仿佛觉得还不甚解气的司况,停止了步伐,发泄般地踢了一脚在他脚边的凳子。
凳子被他狠狠一踢后,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尔后在地上滚了几圈。
这一脚之后,他黑着的脸出现了疑似疼痛的神情,可他死撑着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不解气地瞪了我一眼,拖着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