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追溯 五
陈鸳淑失眠了。
对着火红的嫁衣，发了一夜的呆。
于她而言，嫁予谁皆一样，只要不是李朝阳便好。
只是，她千算万算，都都算不到是魏轩朗。
是，她是曾对魏轩朗动心，但这动心不足以让她可放下家国远嫁。
不足以让她做出那么之大的改变来。
……
这要从一月前说起。
陈鸳淑自与魏轩朗相见那日起，便觉得自己甚是不妙。
故，一直躲避着魏轩朗。
凡是魏轩朗出现过的地方皆不去。
后来，直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半个月里皆藏在后院里。
也错过了，南武使团求娶宗室女的消息。
她得知这一事时，已是半月后了。
其实她之所以会得知是因为，选不出郡主或郡王女来。
不好意思选个不入流的宗室女或者宫女代替。
毕竟，南武做的架势十足。
李朝阳干脆手一挥，扩展到重臣之女。
重臣之女，意味着，一旦被选中，则以郡主身份出嫁和亲。
重臣，身份高贵，无婚配。
她样样合格。
陈府，书房——
“父亲的意思是要我入宫殿选？”
陈鸳淑不可思议地看着父亲。
陈先允沉重地点点头。
脸色十分难看。
陈鸳淑明了。
后退一步，行礼，道：“孩子遵命。”
陈先允叹气。
这事就是内定的，在几个端庄的世家女选的。
说什么武宗室女，其实就是皇帝不敢得罪有钱有势的王爷们。
身为大臣，他能怎么样，只能看着自己的女儿走上深渊。
谁叫他是臣。
“淑儿，你也不用如此，事未定局…”陈先允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来。
的确，尚未成定局。
只是，她到底心有不安。
惴惴不安。
直到出了书房。
二哥陈居安便站在外头。
“二哥。”她问好叫人。
陈居安点点头，顿了一下，还是言，“我与大哥打点好了，放心。”神情罕见地柔和。
陈鸳淑眼眶有些湿润，但还是笑颜如花。
这，大概便是家人。
“好。”
……
其实，说是打点好了，可殿选名单好歹有她，因此不得不去露个脸。
其实，所谓打点不过是让她的画像丑一点，顺带着将她的入场顺序排后罢了。
几率不过是对半分。
谁皆唯恐嫁去南武。
求个安心罢了。
毕竟，南武新君与皇帝李朝阳不对头，也非旧闻。
他突然弄这一出，也不知道是做甚。
面面相觑。
那就等着看吧。
看他到底意欲何为。
——
所谓选秀，其实便是直接来到殿选这一环节。
理应是皇后与太后把关，皇帝觉得是否留下。
只是，这选的不是皇帝的妃子。
礼部与南武使团的核心人物皆在旁虎视眈眈。
皇后赵玥萧压力过大，直接病倒了。
由林妃与皇帝坐镇。
林妃林氏，与陈鸳淑颇有渊源。
前世从互不打扰到互为依靠。
倒是为之奈何。
这一世没了陈鸳淑，看得出来，她颇得李朝阳的重视。
皇宫，勤政殿——
今日的勤政殿早朝过后便被腾下来，做选秀一用。
不是选妃，却比选妃要压力重重得多。
要选一个合魏轩朗心思，又要为大厉所用的。
——是的，李朝阳打算一箭双雕。
“陈氏，陈太尉之女，陈鸳淑。”
“唐氏……”
她听到自己的名字，后面的没仔细听。
该她上场了。
她想，事情总不会这么糟糕。
她挺直腰板，身着浅青色襦裙，脸施薄粉。
不扭捏，不造作，却显得风华无双。
某人绽开一个残忍的笑意。
她太美好了，美好到，他忍不住要拖她下泥塘了。
虽然，这是她最为厌恶的，但对不起。
——“臣女陈鸳淑拜见皇上，拜见林妃。”
那声音好比那三月丽莺。
娇娇啼。
真是悦耳。
——
陈鸳淑是不知道她在不在中选内。
但她还是强忍着惧意，挺直腰，回去了。
其实她后背皆是汗。
——入殿时，她第一个看到的是混南武使团的魏轩朗。
为何说他是混？
因为他又易了容。
一张不认识的脸，但她一看便知他是魏轩朗。
太有特色了。
那身材，那气质。
又许是，曾亲密接触过，才…一眼认出。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回府。”上了马车，陈鸳淑淡定吩咐道。
“是。”车夫答曰。
皇宫大道上是无人的。
马车还是慢悠悠地走，不敢飞驰。
陈鸳淑也晃悠悠地困了。
打了个瞌睡，便到了陈府。
“小姐，小姐，到了。”有人在外头低声喊道。
陈鸳淑惊醒了，有些迷茫。
——她刚刚做了个梦。
梦里，她凤冠霞帔，心中感慨万分。
略略侧目，却知自己被一人牵着走上了高台。
身旁之人似乎不是李朝阳。
似…
只是心中却带着一丝温暖与眷恋。
是自己曾十分羡慕的。
只是若是他…
罢了，梦是相反的。
——陈鸳淑安慰自己道。
“小姐，到府了。”车外，有人再三催促。
她不得不回神，应答曰：“知道了。”
下车去也。
……
她时常发梦。
梦见了一些离奇的东西。
有时还会穿插前世之事。
本也不觉什么，只是夜夜发梦，她受不住了。
病了。
病中，还是那些梦——
自己站在勤政殿的高台下。
李朝阳居高临下，呵斥道：“废后陈氏，汝还不跪下！”厉声呵道。
而她，看着，却动不了。
这是她憎恶的前世李朝阳。
这一世，他病得如此凄惨，大约是报应。
看着那些守卫要来押自己，却赫然天旋地转起来。
画面却忽然一转——
面前之人换成了司马燕惜。
她笑着，张着血盆大口，笑得可怕。
伸出她那涂得蔻红的指甲，道：“废后陈氏，见了本妃竟敢不跪。”
而她，看着，不想动。
这是前世成为妃子的司马燕惜。
这一世死了，大快人心。
一旁的侍女上前来，伸出恶虐的手。
画面再一次转变了。
这会是李如墨了。
高贵却低贱得一无是处的女人。
辅国大将军的妹妹，庶妹，妓出。
她高傲一笑，笑得令人发恶。
她也说，“废后陈氏…”
然后，她醒了。
……
这几乎成了她的噩梦。
一个接一个的故人。
还是令人厌恶的故人。
恶心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