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吟泽畔

  十一

  班里来了转学生，从法国归来的华侨。

  阿衡看着讲台上的青年几乎着了迷。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她描述不来这人的长相，只是望着他，极其无厘头地想起了吸铁石。

  阿衡看了看大家的眼神，便知他们同她一般当了小铁钉，啾地被吸在这块石上。

  可是，比起看到付秋，她觉得似乎又少了点儿什么。

  “我是云渭，刚从法国回来，大家喊我anlle吧。”这人启唇一笑，眉眼像极了玫瑰，娇媚而暗生高贵。

  一开口，阿衡微汗，这个少年长得真是俊俏，下意识转了眼睛。不出所料，后面的两个少年正两眼冒红心。

  “美人啊美人，嗷嗷，这么好看的居然是男人”

  “anlle，嘿嘿，anlle，嘿嘿……”

  阿衡嘴角抽动，再抬眼，竟看到那少年站在眼前，颈上系着玫瑰色的丝巾，鲜明而炫目，打了蝴蝶结，微垂肩头。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微笑，唇的弧度调了艳色。

  阿衡点头，愣愣地看着她，这男孩长得真高。阿衡目测，少年约有一米八的个头，两条腿又直又长，标准的模特身材。

  anlle秀秀气气地坐在座位上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低沉，但很是好听：“你的名字？”

  “林衡。”阿衡微微一笑。

  yournaundsgood”anlle眼波流转，浓得化不开的风情。

  阿衡愣，第一次有人讲自己名字好听，“thanku”礼貌性的答道

  阿衡点点头，认真地在课桌上用指写了一个“衡”字，一笔一画，清晰工整。

  “很难。”anlle摇摇头，蒙怔的眼神。

  “没关系，慢慢学。”阿衡温和一笑，善意地望着这少年

  付秋偷笑：“阿衡，你的京片儿要慢慢爬到猴年马月才能学会？”

  “不是乌龟，不爬！”阿衡吸鼻子。

  这厢，杨明顺顺毛，嘚瑟地凑了过来：“anlle，你好，我是杨明，也有个英文名儿，叫sur。”

  杨明、阿衡齐刷刷汗：“你什么时候有英文名儿了？”

  “老子刚取的，不行啊？”杨明对着谄笑，“我是夏天出生的，所以叫sur。

  自此，sur这个名字就伴着杨明走过了一生，也是后来的很久很久，才发现sur原来是喜欢男人

  阿衡打了个寒战

  anlle笑得玫瑰朵朵开：“夏天，很有趣的名字。”

  “嘿嘿。”杨明唰地脸红了，含羞带怯地躲到付秋身后，只露了一个黑黑硬硬的脑壳子。

  “你是？”云渭望向付秋，神色有些捉摸不定。

  “付秋。”

  “付秋？”

  “付秋的付，秋天的秋。”付秋挑眉，音色纯净而干脆。

  他是付秋，自是不会如林衡一般在桌上轻轻写下自己的名字好教别人记得。

  人的缘分所至，当记得自然会记得，记不得也就罢了。

  一个名字，而已。

  “你是女的？”anlle问，很是坦诚。

  付秋淡薄了脸色。

  阿衡温和回了口：“付秋，男孩子。”认真笃定的神情，她像是在说这世界上最了不起的真理。

  而那花一般的少年本来冷了几分的颜色淡淡回了暖，不再理会anlle，回眸，同sur有一搭没一搭地岔了话。

  anlle面色变得很微妙，眉眼有了细微的不易分辨的怒色，转眼，却是玫瑰带了露水的娇艳坦率。

  阿衡皱眉，揉揉眼，以为自己眼花了。

  放学时，她同付秋，sur一起回家，路上却遇到思莞和anlle。

  “思莞，你认识anlle？”杨明叫唤。

  “啊？……啊。”思莞却有些不对劲，敷衍地回答。

  “真的真的？”杨明兴奋了。

  “真的。”anlle笑，“我和思莞在网上认识的，一直聊得很对脾气。刚巧回国上学就同思莞见了面，没想到是一个学校的师兄，巧得很。”

  杨明猛拍大腿笑得嘴要歪。真他妈的巧，巧得好！

  “思莞是我发小儿，我和他感情好着呢。”杨明驾着风火轮儿飞到思莞面前，勾肩搭背，一副你看你看我们有多如胶似漆的模样。

  思莞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anlle的指微微撩了眼角，凤羽一般的线条：“我起初把付秋同学认成了女孩子，很过意不去。”

  付秋抬了头，不甚在意地开口：“长得好看，也不差你一个。”

  anlle笑：“幸亏你不是女孩儿。”

  “要是成了女的，绝对嫁不出去！下半辈子摊到我和思莞身上，我们俩勒紧裤腰带也不够这小丫折腾的！”杨明觉得这种假设是个吓死人的噩梦。

  思莞点头，深以为然。

  付秋冷笑：“我要是女人，你们也不瞅瞅自个儿歪瓜裂枣的配不配得上老子！”

  思莞、杨明尚未有反应，阿衡倒是先脸红了。

  思莞、杨明长得这般好看，还配不上付秋，那她这种的，前景看来堪忧得很……

  “付秋你丫能不自恋吗？”杨明反应过来，受刺激了，“谁歪瓜裂枣了？老子的长相，正宗的偶像派！”

  “非洲的偶像派？”付秋嗤笑

  “你种族歧视！”杨明怒。

  “付秋，主说，他的孩子，都是天使，不分肤色。”思莞一张俊俏的小脸儿特诚恳。

  付秋的眸子黑黑亮亮，水色明灿：“思莞，你的主有没有告诉你，他有一个天使孩子出生时，没有长翅膀？”

  “没听说。”思莞怔怔，“为什么？”

  言希白皙的指轻佻地勾起杨明的下巴，坏笑：“长得太他妈的白了，分不清翅膀在哪儿了呗！”

  杨明傻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咬牙：“付秋，你丫说话不带这么毒的！”

  付秋大大一笑，孩子气的天真：“我们明明多白一孩子呀，哎哟哟，你瞅这张大脸白得跟拍了饺子面似的，怎么是非洲的？我刚才说错话了，不好意思哈兄弟。”

  “付秋，我跟你拼了！”杨明涕泪横流，一张古铜色看不出一丝儿白的棱角分明英气的脸涨得红紫，撸了袖子，支棱着脑袋朝付秋冲了过去。

  “anlle同学，让你看笑话了哈，我的发小儿不太懂事儿，真过意不去。”付秋瞥了眼扎猛子过来的少年，凉凉开口，“发小”二字咬得极重。

  杨明急刹车，抬头看到anlle扭曲地对着anlle咧嘴：“是啊是啊，我们发小儿感情特好，从不掐架。”

  “哟，杨明，怎么了孩子，这笑的跟哭的似的？”付秋眨眨眼，拍着少年的肩，关切至极。

  阿衡站在一旁，同情起杨明，心中暗道付秋实在太坏了太坏了，不过脸上憋笑憋得辛苦。

  anlle笑得前仰后合，极是坦诚，倒是没有丝毫与不相熟的人交往的拘谨。

  听到anlle笑，杨明含着两泡泪，两眼睛跟皮卡丘的十万伏特灯泡子似的可劲儿瞪着付秋

  付秋好心情地背着书包向前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思莞有意识地靠近阿衡，轻声问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付秋和anlle今天相处得怎么样？”

  阿衡有些迷糊：“夸她俊俏，没说两句话。”

  思莞这厢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阿衡好奇。

  思莞犹疑，顿了顿：“你不知道，付秋从小就有个毛病，见不得旁的人比他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