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归,归途成灰
丑…?
只要有了最高的权力…
我就是美如嫡仙…
但…
他真的不丑吗?
华景三年,华帝性情变得更加阴晴不定,全国上下无不惶恐。
一个青衣女子突然游出荷花池,池边的锦袍男人看着散发飘散的池水“你是谁…?”女人仿佛没有听见,哆哆嗦嗦的爬上了岸“妈…妈…的,大…夏天,居然…居然…这么冷!”
男人周边出现了很多侍卫,火光一片,女人晕了过去。
玄依慢慢睁开眼睛,愣了一会儿,玄依盯着灯火通明的大殿,然后闭上了眼睛…忘了,真的再也想不起来了。
再次醒来,玄依敏感的感觉到房间有人,白色锦袍,暗色的花纹在他的移动下泛着淡淡的光芒。他正背对着她坐在窗边煮茶。
方晴感觉到后面的动静,回头。
玄依“噗…好丑!”
方晴没有生气,反而有一种久违的释重感觉“朕真的丑?朕的妃嫔和臣子们都说朕丰神俊朗!”玄依“呐呐呐,我说实话,你可别生气,我,玄依,你是我二十几年来见到的长得最最惨绝人寰的人之一。”
方晴笑了,玄依才发现他的声音格外好听,这就是声音杀手和背影杀手的结合?
很快…华景三年的冬天过了,虽然冬天过了,但那刺骨的寒意越发严重,华帝的脾气变得更加残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连方晴自己无法明白,只是觉得不安,对这个国家深深的厌恶,每次看见玄依,这种感受会更盛。
玄依坐在宫殿的房顶上,手中捏着酒壶,她静静的看着方晴“你怎么就不能好看点…?”方晴长长的睫毛颤动,用云袖遮住了脸,两个人隔着布料,方晴拿开云袖,一张俊美儒雅的脸出现在玄依面前。
玄依喝多了,有一点眩晕,等完全看清楚那张脸,玄依哭了…脑中一抹血色出现“方黎落!”然后一阵剧痛,玄依紫色的身影顺着房顶下斜的坡度滚了下去,最后砸入了紫色的应归花丛中。细长的花瓣轻盈的飘了起来,最后落在那张模糊了血泪的脸上。
方晴睁大了细长漂亮的眼睛,方黎落…然后重新戴上了人皮面具。
方晴手中握着一只应归花簪子“我喜欢你…”玄依笑了“我知道,但是,我们这份感情连保险都买不了,谁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过期呢?今晚,明天…下一次选秀?”玄依接过簪子插在了后面简单盘起来的头发里“我们总是会腻烦的,因为你总是在皇宫,所以觉得我新奇,就像是你这么丑,她们却说你美一样,自我感觉都会是假的。”
方晴不知道答案,但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会一直爱着她。玄依感觉到了,自从那次后,他仿佛故意在躲着她…可能真的是过期了…
方晴听着影卫的报告,一个新晋的妃嫔用蜡油烫伤了玄依…方晴静静的说“就把她做成蜡烛吧,放在佛堂,记得多加着香油。”
玄依爬在檀木的桌子上,前面的香炉发出淡淡的香味“几月了?”旁边的侍女恭顺的回答“已经三月了…”侧头看向外面,刚刚下过雨的屋檐还在滴着雨滴。
玄依悄悄的推开门,无比的宽阔的大殿里是翠玉和金龙的柱子,无比威严豪华。她慢慢走过去,那个人正侧躺在座椅上休息。桌上放着一堆用大臣们上书的纸折的纸飞机和千纸鹤。
她知道方晴的生日在二月十四,可是那天他却说在三月十八是他的生日。
玄依端着一个大大的陶瓷碗走在走廊中,然后停在了方晴寝殿外面,里面是一阵摔东西的声音,里面的仆人慌乱的退了下来。玄依推门而进,里面一地的狼藉,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碎了一地。方晴披着白色的云袖,披散这长发站在中间,手中握着滴血的剑。他脚旁边是一个宝石镶嵌的罐子,里面的千纸鹤落了一地。他的脚也被划破了很多口子,鲜红的血液沾染在了上好宣纸折的千纸鹤上。
玄依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呐…长寿面,生日快乐!”他丢掉手中的长剑,然后和玄依坐在了龙床下边的台阶上,外面的遮阳懒懒的洒进来,方晴静静的吃着味道一般的长寿面,玄依散漫的讲了一些关于星座的事“你这是双鱼座啊…!你想不想知道双鱼座的图案?”方晴疑惑的看向她,玄依笑了笑,然后把地上各种宝石收了一下,然后开始摆了起来,最后她摆出了一个很大的水瓶座的图案,玄依直起腰来“怎么样?漂亮吧!”
玄依站在阁楼…看着远处的斜阳“方晴…我想离开了,”方晴冷淡的转身,腰间的令牌丢给了玄依“什么时候想离开,就离开吧…”她只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从未想过讨厌什么,她喜欢外面自由的天空,她并不讨厌这里,但也不喜欢,既然能做到,就给她吧。
玄依进入了佛堂,大殿中央的那支两米高的大红蜡烛慢慢的燃着,一股清香夹着一丝异味滋味蔓延,如果玄依不是个修士,恐怕还不能察觉。
他永远只知道自己讨厌什么,却不知道什么样是喜欢,所以…他只是不讨厌她吧…
玄依看着巨大的金佛…眼中的血红蔓延…最终倒在了金光普照中。
檀香从金炉中袅袅上升,来来往往的侍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外面的大雨冲刷着刑场地面厚厚的血垢。
一声惊雷,金盆落地的声响在罗帐外响起。只见金色罗缦上被烛光投影的影子动了动手指。两个人侍卫立刻捂住那个侍女的嘴拉了下去,血光喷溅,砍刀下多一具冤魂哭泣。
方晴握着那人瘦弱的手,玄依吃力的睁开眼睛“我想哭…”方晴“那你哭吧,哭死算了!”玄依“疼…”方晴抱起那具轻飘飘的身体“这样就不疼了吧…”玄依“还是疼。”方晴等着玄依又睡着才离开,在拉开罗帐那一刻,他听见她的梦呓“为什么不来看我…”
方晴看着宽大的阶梯,然后抬头看了看山顶…
风雪之颠,一座古朴庄严的佛殿屹立在白雪皑皑中。白雪中,一道血色格外刺眼,一个俊美的男子披散了头发跪在了佛殿外。地上已经有了一滩鲜红的血液,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你一国之君?”
方晴恭恭敬敬的磕下了头“黄金算什么,要什么财宝我没有?”没有了她…黄金有什么用?
玄依半倚在床头,罗缦都已经拉起,可以一直看到宫殿大开的门口。外面的风吹起,紫色的应归花瓣被卷了进来,零零散散的铺在月光照及的地方。
玄依闭上眼睛,放慢气息,果然,一个人静静的落在了窗沿,走了过来。他拉起锦被想要给玄依盖上…在看玄依,却发现那双明澈的眼眸静静的看着他…
玄依看着那个苍白的人,他的长发披散着,白色的纱衣在那具身体上显得空荡“为什么躲着我?”方晴脚下一动,他已经到了大殿中央“最近政务繁忙…”
玄依盯着那抹白色从黯淡的光线中到了月光下,那么轻盈,仿佛风一吹,就如同白色的烟雾一般飘散,最后消失不见。
玄依推开寝宫的门,九重罗缦阻隔了里面的视线,玄依拉开最后一重罗缦,只见九爪盘龙的龙床周边摆满了纯金莲花盏,上面蜡烛的火焰因为风的原因,颤抖了了一下。
众多的灯盏有些晃眼,那个苍白的人静静的躺在锦绸中,锦被上铺了很多的千纸鹤,床头有一盏巨大的红色蜡烛,因为熏香太浓,玄依没有闻出任何异味。
走近了,她才感觉这些蜡烛红得刺眼,那种鲜艳的红,让人觉得心悸。方晴笑了“来了…”玄依在耀眼的烛光下看着那件架起来的凤袍,上面居然有水瓶的图案,宝石发出光芒,刺痛着玄依的瞳仁,方晴“给你的…”玄依握住上面的挂坠,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我要离开了。”方晴久久没有回音,玄依不敢去看那个人。
自从玄依来到这里,方晴就只有在有外人的时候才戴上人皮面具,方晴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嗯…”
玄依转身快步离开,就在身后的罗缦落下的那一刻“张玄依…”玄依瞪大了眼睛,眼泪不知不觉已经落了下来。
她离开皇宫的第二天,城中的报丧钟敲起,玄依刚刚出城,听着那悲伤的钟声,身后从城门吹来一阵寒风,脚边的落叶飞卷。
方晴听着那个人离开的脚步声,直到沉重的殿门重新被关上,在一片烛光中,他睁开了眼睛,然后看着床头那支巨大的蜡烛。蜡油不断的流下,渐渐,一个白色的东西出现。
方晴偏头看着那件耀耀生辉的凤袍,然后纤细的手腕抬了起来,一个黑影从房梁上跪在了床边“保护好她…”黑影磕了头,然后打开了窗门,一阵寒风袭来,蜡烛熄灭,苍白的手腕重重的砸入了千纸鹤中…
唯有那支最大的蜡烛还在继续燃着,一颗骷髅露了出来,两个黑色的大洞静静的盯着龙床上那毫无生气的人。
玄依闭着眼睛,四周的檀香让她心境平静了不少,一个和尚坐在了她前面,玄依抬头,那个和尚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玄依提着酒壶走在荷花池旁边,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她怎么就没有察觉,那蜡烛刺眼的红,那浓浓的熏香,那苍白的脸。
和尚慢慢说道“本门有规矩,只要上来求命的,只能跪着一步一步爬上来,那种男人能下跪,也是不易啊…”
下面的事,玄依全知道了…她种的是阴阳情,只要中毒,就会忘记与爱人的一切,发病时就会流血泪,最后身体不堪重负而亡。要解这种毒就只能以命换命,以一个极其干净的人做为转命的牵引,把他做成引命蜡烛。然后就是中毒那个人的情人用自己的血液每天做一百支蜡烛,连续点燃蜡烛七天…和尚给他们搭的命桥,所以他记得玄依。
玄依忽然落入水中,暗处的影卫立刻窜了出来…
玄依在水中睁开了双眼,她忽然想起自己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也是从荷花池中破水而出,然后看见了那个美得让人永生难忘的男人。她告诉他,她叫张玄依,不过,为了避免想起以前,她把张字去掉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其实姓张。他教她书法,结果到现在她还是一个睁眼瞎,他教她绘画,她也只是在毕加索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她画过海绵宝宝,哆啦a梦的纸被他好好保存下来,现在却压在了王府那堆华丽的废墟之下。
她教他翻王府的墙,他却有上好的轻功,翻王城的城墙都没问题!她教他折纸飞机,千纸鹤。他修长好看的手折出来的总比她这个师傅好!
方晴…他其实是方黎落,方晴的六皇弟,那一年,奇丑的他登基为华帝,奇美的他沦为逃犯,方晴为了解决方黎落,射他的那支箭上涂了阴阳情,结果是一个玄依为他挡了一箭。他落入乱神花窟失去了最珍贵的人…
她在一片尸体中醒来,忘记了关于他的一切。他在乱神花中醒来,然而精神已经错乱,方黎落知道他要做什么,又不知道要做什么,他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和自己的暗卫潜入了皇宫。
等到大雨停止时,他坐在了一具无比俊美的尸体旁边,他变得奇丑。方黎落知道自己疯了,渐渐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他报复着整个国家,他的残忍阴晴不定越发严重,他讨厌一切,却很喜欢游荡在荷花池旁边,仿佛这样,他才可以安静一些。
玄依那次是因为被外面的江湖人士追杀,还有那种隐隐的沉重感,让她很想进入神秘的皇宫,所以才有了进宫躲一躲的想法,她才从外面的河流游了进来。
玄依握着手中的应归花簪子,她不是醉酒跌进去的,而是头上的簪子掉了,她才不管不顾的跳了荷花池。玄依看着天空“方晴…方黎落…”
玄依回到雪山佛殿“让我待在这里吧…”和尚点了点头“忘记凡尘,这里的宁静会改变你的…”玄依低下头,泪水砸在了手背上“怎么忘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