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人字房总有一股重重的霉味，桌子和案台都积累着厚厚的灰尘，稻草盖铺的床可以隐约看见几只跳蚤，梁柱更是结成密密麻麻的蛛网，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间屋子找不到一处落脚点。。
顾名思义的“乞丐房”，确实不是常人所能住，轩辕解下佩剑立在墙边，弯下腰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满是覆盖灰尘的牛皮箱。
“呼。”
轩辕吹了一下皮箱上的落灰，顿时腾起星点般的灰雾，他摆手吹散这些尘埃后，慢慢打开了牛皮箱子。
每名除妖士都需要对妖怪了如指掌，许多人饭茶余谈的妖怪故事，对于他们都性命攸关，哪怕故事本身有百分之九十九虚构，也会有百分之一真实。
一位经验老道的除妖士绝不会错漏任何关于各地解决妖怪的故事，以前师傅常带着他泡在酒馆茶楼，就是为了收集奇闻异事作为情报，从而转换为杀死妖怪的方法。
“上身下蛇体的女性，因为接近人类的形态，所以不属于妖和怪级别，由于不是幽灵也不属于鬼，那么剩下的只有魔和精这两个选择，但如果是魔的话，不可能只是发到委托所就能解决的。”
轩辕低声喃喃道，他从牛皮箱里取出一本厚厚的手稿。这部书稿是很久以前的一名友人交给他的，里面记载着世间从古至今大大小小的妖怪故事，作者详细地将故事的妖怪分类，方便使用者的查找。
轩辕边说边仔细地翻阅着页码，一页一页寻找符合特征的妖怪，不得不说作者确实用用心良苦，每张书页左侧都画着形态各异的妖怪形象，右侧则详细描写它们的名字、特性和各自的故事。
若看到此处，大多数人一定认为作者是个游览各地的探险家，又或者是博览群书的学者。绝不会想到这部书稿是由一位十三岁的女孩独自完成的。
转眼间，五年就这样过去了，不知道那家伙的修行结束没有。轩辕边翻阅边想，要是她还活着的话，应该和我差不多一样大吧
两人第一次相见、除妖的事情，仿佛历历在目。离别时，他依然没忘记她泫然欲泣的表情，因为他们彼此都知道此生怕是再难相见了。
“找到了。”
当轩辕看到妖怪的名录，他不由微微挑起眉毛，眼神渐渐变得锐利，犹豫一会才翻到下页，这是平常从未出现过的行为。
“这是古老、神秘的蛇身女精，很久以前古人将它们奉为部落图腾和祭祀女神，传说它们通过蜕皮获得永生，每一次蜕皮都会让她们变得更接近人类，从而变得更加强大。”
这是妖怪，不，这已远远超出妖怪的范畴了。如果真是记载上描述所说，这次除妖恐怕凶多吉少。
“还真是摊了个大麻烦。”
轩辕吐出口气，他把书稿收好，从牛皮箱里取出一个小木盒。里头装得一包粉袋，由马兰花，裂菇、黎棘等植物调制的麻痹粉，只有撒在武器上刺入体内，不出片刻就能让人昏睡不醒。当然，由于混入裂菇的关系，麻醉粉变得易燃易爆。如果附近有火源情况下使用粉末，极有可能会引起粉尘爆炸，这点师傅特地叮嘱过他。
——
又梦到那时的场景。
回到那天的场景，熊熊燃烧的火焰染红了半边天，人们的哀嚎声仿佛近在眼前。
您来了，又再一次站在我面前。
这一次您又想对我说什么？母亲。
慈祥的母亲面带微笑，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我。相比之下，我的全身伤痕累累、遍体鳞伤，用断剑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躯体，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复仇……帮我复仇——”
她的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我认真听完后叹了口气，又来了，又是这句话，停顿了一下，我恳切地对他说道：“再等等……再等一下，好吗？”
母亲她咧开嘴一笑，美丽又虚幻的脸庞逐渐融化，变成可怕的骨骼。那天，她用自己的命换下了我的命。
我在井外听到了母亲绝望的哭喊、痛苦的叫声，接下来，井外很快响起咀嚼物体的窸窣声，想不用想都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
然而我什么事都没做，只是害怕得躲在井里瑟瑟发抖。
“妈……妈妈。”
我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使劲地想要伸出手想触摸如梦似幻的母亲的幻影，她却很快化为一具腐烂的白骨，吓得立刻缩回手。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喉咙好干，其实我内心一直都清楚，不日不夜接下那些妖怪的委托，不是因为有多高尚，无数次把自己逼到濒临绝境的地步，不是因为不畏惧死亡。
而是因为我……渴求一死。
他看到，在漫天黄沙里有一具残骸屹立在百妖群中，它手中的武器恰好是断成一半的符文剑，这时残骸猛然转头朝向自己这边，开裂下巴一张一合道。
“终有一天，你会变成我。”
轩辕蓦然惊醒，流了一身冷汗，并反射性地抓起武器。不久，他意识到不过是场噩梦，此时窗外天际边泛起微微白光，外头透许晨曦。轩辕看向放在一旁的符文剑，梦中的它断成两截，回想起那句话，他慢慢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