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4
高泓北笑道:“天下之乱,以暴制之,可也。天下之治,以暴用之,乱也。当今天下之乱,非国事之争,乃内乱也。内乱之根由何也?国政乱则朝野乱。当下朝政无须我多言,诸位既要纵论天下,其间之事必也尽知。何须我多言?”
元修大怒,长跪而起,手指高泓北道:“大胆狂徒,竟然如此辱骂朝廷,莫不是要族灭九族不成?”
高泓北哈哈大笑:“如今边镇之乱,非我家之乱,我何须多言?只是等乱事做大,嘿嘿,纵观古今,王朝覆灭之时,族灭九族的只怕另有其人喽。”
元修大怒叫道:“哇呀呀。你这大胆狂逆贼徒,看我一刀斩了你。”抽出腰间佩刀,向着高泓北头顶劈下。高泓北见他来的凶猛,向旁闪身,站立起来,便要发作。贺拔胜急忙拦在两人之间叫道:“王子息怒,高泓北直言忠谏,于国有利,且听他说下去,看有理无理,再行定夺。”
元修心想:“现在跟他动手占不了什么便宜,待日后除掉他。”便哼了一声,将刀还入刀鞘,席地坐下。
贺拔胜向高泓北拱手道:“兄长高论无妨,我等洗耳恭听。”高泓北回原地坐下,对贺拔胜说道:“看在你送药的情分上,我便多两句口舌。怀荒、沃野之乱,看似浩大,其实若根除之并不为难。”
贺拔胜等齐问:“有何良策?”元修虽然还是侧头不理,可也不自觉竖起耳朵来听。
高泓北道:“须知医病除根,必对症下药方可有效,兵之为乱皆因赏罚不明,军功不显。民之为乱,皆因衣食无靠,命之难养所致。朝廷政体姑且不去论之,当下平乱,如果穷兵黩武,可以想见的也只不过血流成河而已。其实是胜败难料,图耗国力。既知乱之根由,是以不若朝廷分派使节,所乱之众,兵将者褒奖其功,分封官爵招抚其心。百姓者,开仓赈粮,供给土地,安养其生。则乱何苦而不平?所用者不过一二能辩之士,因乱而失之地,因伐而费之银耳。此我为之谋也。”
众人听罢默不作声。贺拔胜心想:“高泓北所言极是,朝廷政乱,奢靡败坏,天下有多少英雄有取代之意?我父忠义,得杨将军知遇之恩,誓死相报,实则只需朝廷实施些仁政,花费点粮钱即可解决,确不必动辄以大军压之。”
元修则勃然大怒道:“好你高泓北贱民,我大魏国自从开国以来,何曾向乱民贼子示弱?你口中一派胡言,我看你也是心怀不轨,还真以为本王子奈何不了你啦?”
高泓北冷笑道:“既然如此,乱不乱是你家事,与我何干?你若想出兵你就出兵,你愿意往里填多少白骨,你就去填。我只是听说那破六韩拨陵素有雄才,因遭人嫉妒难以升任。他帐下元帅卫可孤行兵打仗勇冠三军,且足智多谋,我好心劝你当心,如若轻敌,小心为其所虏获。”
元修气得浑身发抖,叫道:“气煞我也,你一派叛逆之言,今日我岂能容你。”
高泓北哈哈笑道:“叛逆之言,真是好笑。我这性命又不是你给的,我又没做你的官吏,我对你有何忠顺的情分?”元修怒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高泓北挥手打断元修道:“罢了,真真荒谬。普天之下?哼哼,就说当今天下,北有柔然,南有大梁,你们谁是谁的王,这天下百姓谁是谁的臣??现如今破六韩拨陵又自立为真王,那么我就是他的臣喽?抑或你是不是也变成了他的臣呢?”
众人被高泓北言语惊的冷汗直流,贺拔胜心想:“这疯子说的什么言语?可是,可是。说的也是啊,以我父子英雄若自立为王岂不也可号令天下?强似在那贪官污吏手下受那闲气?哎呀不可,怎能有此万死之念?”
元修气的不知说什么好,一下还想不出什么来反驳,手握刀柄,虽然心中忌惮高泓北武功,可又忍耐不住,就要抽出刀来与他火拼。
那边高烿爧听着,心想:“二哥果然勇谋双绝,可惜这个元修王子也不是什么英明人物。他自以为手下这许多英雄人物,一味逞强,却不知上兵伐谋,可惜了我二哥良策。此人刚愎自用,狂妄自大。二哥又岂会向他服软?可是二哥他虽不怕,却忘了大嫂一家妇幼,毕竟是本朝臣民,如何避开得了他官府日后追究?今日若真动起手来,虽然未必吃亏,可这样僵持下去只怕于我家不利。”
想到这,连忙起身,走出院子,手里端着陶壶笑道:“各位大人,商讨天下大事,小女子本不应打扰,只是怕诸位口干,特来给诸位续水。”元修见高烿爧来,不知怎么心里一下怒气少了许多。其余几人见月下如此佳人前来添水,耳闻燕语莺声,不由的也都嘴角露出笑容,一时气氛缓解。
高烿爧一一给几人添水,然后来到高泓北身边,对元修略一施礼说道:“三王子且息怒,二哥一片好心,说的也是忠恳之语。”高泓北听了不高兴,却觉得高烿爧轻轻踩了踩自己的脚边,便不做声。
高烿爧笑道:“三王子英姿无双,武艺超群,乃一代帝王雄才。我想那治国之道,攻伐大计,三王子自然成竹在胸。我二哥所言虽不失为一条计策,也仅供三王子决断而已。至于审时度势,或文或武,那自是王子相机而断,我等卑下之人,岂敢多嘴。况且三王子拥有众多名士豪杰,岂能与我等小民一般见识?望三王子大人大量,我打伤了李公子,也请李将军转达我的歉意,从此一笔勾销。今日事情既然都是由我而起,我也再次向各位赔礼。现天色已晚,我家大嫂身体不便,我还需伺候。恳求几位大人不如就请先回去休息,以免劳累贵体。如若有事找我二哥,传他去便是。大人们意下如何?”
贺拔胜见状也道:“王子殿下,我看烿爧姑娘所言甚是。这对敌策略原本也是各抒己见,广听议论,择优而定。今日便就这般如此吧。三王子一路鞍马劳顿,还需早点歇息才是。而防城之事,也不宜迟,我等还需尽快回去与杨将军共议。”
李定邦和楚力也随声附和,元修看了一眼杨宽,杨宽也拱手道:“王子爷,贺拔胜所言有理,守城事大,我们还是快回吧。”
元修受了高烿爧一番夸赞,心下十分受用,虽然气恼高泓北无理,但他自己也是个武痴,苦于练到现在这个境界,竟再无一点提高,始终是件心事。他见高泓北年纪轻轻就如此了得,对他的本领倒也十分的钦佩,也留了日后切磋的心思。因此听众人一劝,便哼了一声,转身就走,高烿爧上前躬身相送:“大人慢走。”
贺拔胜和杨宽双双拱手道:“姑娘止步,我等告辞。”贺拔胜走了两步回身对高泓北道:“泓北兄一身绝艺,当真便安心做一隐士?”高泓北笑道:“人各有志,何必强求?”贺拔胜摇头道:“可惜了了。”转身离去。
见众人走远,高泓北笑着对高烿爧道:“爧妹,你那弹弓绝技可真是愈发出神入化了,什么时间教教我呀。”高烿爧笑道:“二哥休要夸我,我那是雕虫小技,哪里比的了你那九转天罡,竟能应付的了这许多好汉。什么时候你该教教我才是。”高泓北笑道:“我这也是新就练成,还有许多不顺畅之处。没有落败已是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