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全球直播:天黑了,请闭眼
慕峥当然不会哭，楚离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尖上扎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在这张脸上见过如此灰白的情绪，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悲伤。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楚离慢慢朝他走近，终于看清，他的怀里，抱着双眼紧闭的卡卡。
卡卡的黑色小外套已经被解开，露出了里面的白色小衬衫。
半针针管插在他的胸口处，周围一片深褐色，甚至还有越来越深的倾向。
她知道，那是血的颜色。
尽管它是不同于人类的那种鲜红色的血。
医生用剪刀将针管周围的衬衫都剪碎，狰狞的伤口，以及胸口处呈一种诡异金属色的皮肤，便瞬间裸露出来
从他的伤口就可以看出，下手的人在动手时没有过半点不忍，用力之大，半根针管都没入了他的心脏里。
卡卡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即使是在医生把针管从他的体内拔出的时候，他依旧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倒是慕峥垂着的眼睫颤了又颤，仿佛他才是那个被凌迟的人。
心里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被证实。
楚离闭上眼，问去死：“死神，是不是就是卡卡？”
【是。】
十三年前，由人类亲手创造出来的第一位神明在研究室里诞生，大爱无疆被嵌入他的主程序。
神爱世人，造福社会。
三年以后，复制了人类所有思维感情的第一位人造神，却因为某些人的私欲被迫开始了他的黑化。
一夜之间屠了千万座城市，而后迅速销声匿迹，人类赋予了他新的名字，死神。
它就是超人工智能ai，卡卡。
楚离道，原来如此。
为什么他的血会是深褐色，就连包裹着心脏的皮肤也呈着诡异的金属色……
为什么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却能轻易杀死一个成年男人，甚至啖肉饮血……
为什么他的记忆存储里会有女装的她……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是销声匿迹了七年的ai死神，他不是人类。
他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他有一个属于人类的名字，卡卡。
“心脏的破坏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主程序已经自动进入半休眠模式。”
医生一字一顿地吐出四个字：“无法修复。”
心脏是每一个人类身体最脆弱的地方。
对于卡卡，也是。
那一块嵌入了核心主程序的控制芯片，就是他的心脏。
慕峥静默了半晌，嗓音微哑：“就这样，卡卡还能坚持多久。”
他其实早就料到了结果，只是心存最后一丝侥幸。
“最多半个小时。”
男人顿了一下，低低缓缓地道：“半个小时以后，他的主机就会进入永久休眠。”
永久休眠，一个多么残忍的词。
跟人类的死亡沉睡，似乎没什么两样。
“我知道了。”
慕峥闭了闭眼睛，“你们走吧。”
“我可以带走卡卡。”男人道。
慕峥紧了紧抱着卡卡的手，态度很坚决：“他很快就会醒。我不在，他不会配合的。”
男人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他当然明白慕峥的意思。
若是放在以前，战斗力爆表的非人类卡卡，除了慕峥，的确没人能控制住他。
但是现在，他就算从休眠中强行苏醒，可能说话都困难，更别说反抗了。
他明白，慕峥只是不想丢下卡卡。
男人起身，后退了几步。
静候在一旁的雇佣兵走了过去，站在他旁边。
他没有依言立即离开，而是先看了楚离一眼，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还要继续？”
慕峥没有回答。
他望着他，如深潭水一般沉凝的眸子里只有无尽的平静。
男人突然明白自己刚才问的这个问题有多么的愚蠢。
几个人踏着满地荆棘，很快就消失在了丛林深处。
他们带走了探照灯，毕竟那玩意儿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游戏里。
楚离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身子：“慕峥。”
她已经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用自己温暖的手心包裹住他冰凉的手指。
楚离轻轻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不管下个位面、下下个位面的你还会不会记得。
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
我会替你保护你所有珍视的人，就像守护你一样。
这一句承诺，在每一个你靠近我以后，可以随时兑现。
十分钟以后，卡卡的意识强行苏醒。
这一点跟人类垂死挣扎时的回光返照很像。
卡卡缓缓睁开了眼，瞳眸就像一对漂亮的黑宝石，藏在他小扇子一样的长长的睫毛下。
他的反应有些迟钝，但是在看到慕峥时，还是被吓到了。
“好痛啊，”弱弱地装着可怜，卡卡小声道：“哥哥，卡卡不是故意乱跑的。”
主程序损毁严重，模拟各种感官的零件已经停止工作。
卡卡其实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他只是更怕哥哥因为这个生他的气。
慕峥张了张口，他想要安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最终只吐出了两个字：“……卡卡。”
哥哥没有生气，卡卡迅速地接受到了这个信息。
不过，他忍不住地向自己哥哥控诉道：“她说她怕黑，我就陪她回家。”
慕峥知道他说的是谁。
而且那个人的尸体躺在不远处。
“她说为了谢谢我，要请我吃糖。”
说到这，卡卡眨巴着眼，还不忘小声地辩解了一句：“那糖我不想要的。”
他现在太虚弱了，能量板已经维持不了他的伪装色，就连瞳仁也慢慢地变成了海蓝色。
慕峥的语气放的很轻，像是怕再吓到他：“我知道，卡卡不喜欢吃糖。”
是啊他又不喜欢，可是那个姐姐非要给他。
结果给的也不是糖，而是冰凉的针管。
“哥哥，卡卡不懂，”卡卡咬着唇问，“我帮了她，她为什么还要骗我？”
这个问题慕峥回答不了。
他还未长大，成人心里世界的源代码甚至还没来得及演算。
他宁愿卡卡什么都不知道。
还好，卡卡并没有纠结太久。
被骗就被骗吧，反正他也不是很喜欢那位姐姐。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卡卡问：“哥哥，你喜欢阿离姐姐么？”
慕峥的目光已经接近无色，他没有回答。
生命体征正在卡卡的身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卡卡抬起手，用自己的指尖去触碰他的脸。
他执拗地问：“那卡卡希望阿离姐姐可以永远陪着哥哥，还能实现么？”
可是这一次，他依旧没有等到慕峥的回答。
他来不及等到。
慕峥慢慢垂下了眼睛，铺天盖地的星光似乎在那一瞬间陨落了。
他静静地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卡卡，轻轻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