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绰号
当时，林峰刚满十九岁，比毕爽大上几岁。他所犯罪行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比如有一次，毕爽在林峰的出租屋里喝酒，见桌上都是青菜，就说没点肉不来劲。
林峰立即撂下酒杯，大踏步走出房门，带着毕爽一起出去搞肉吃。
毕爽好奇，穷得叮当响的林峰到哪儿能搞到肉呢，不会找个地儿在腚上片一块后肘吧。很快，谜底被揭开。
那夜，月华如水，一头迷失的公羊在麦子地间游游荡荡，觑到周围无人时，便小心地啃一口染了夜露的麦苗。这时，一个人类缓缓向它走来，满脸堆笑，衣袂飘飘，一看就是个喜好动物的好人，而且他手里还拿着一块干粮，那可是公羊的最爱。
它撒着欢跑了过去享受美食和人类的抚爱。正当它呜呀呜呀嚼着干粮时，它发觉人类抚摸它脖颈的手突然发力，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公羊懊悔不已，咩咩地发出几声惨叫，拼命挣扎着要逃出魔爪。
远远观望的毕爽看林峰与公羊扭打在一起，双方此起彼落，倒地又起来。最后林峰占了上风，像当年的武松一样，左手抓住羊角，骑在羊背，右拳猛烈地击打羊头。
终于，咩咩声渐渐消逝，可怜的公羊倒在血泊中，被现代版的武松拖行到出租房内，大卸八块，扔到大锅中熬煮。
毕爽木然地嚼了块半熟的羊肉，内心在流泪。为庆祝打虎胜利连干三杯后，他向林峰提议来根葱去去膻气。
林峰到所谓的厨房去找了找，回来说：“家里没有。”
毕爽明白，去找只是做个样，那阵儿葱涨价，林峰买不起。就说算了，将就下用蒜代替吧。
林峰执意不肯，说兄弟在哥家连根葱都吃不着，太没面子了，走，跟哥出去弄。
毕爽说算了，黑灯瞎火的，两喝两杯就睡了，别折腾了。但还是拗不过他，被林峰骑辆大金鹿驮到了菜市场。
夜深更阑，只见一片空地上堆满了张丘大葱，菜贩就躺在上面睡觉兼看守。
林峰停下大金鹿，猫着腰嘎吱嘎吱地踩着葱堆走过去，到了菜贩跟前时，俯下身去从人家脖子底下抽出一捆葱，并不急着离开，还磕了磕上面的泥土。
不知道菜贩是吓得不敢醒还是真的睡成了死猪，脑袋一耷拉只咕哝了两声，便再无动静。
这情形，直看得毕爽心惊肉跳！边上有的是葱，你非要到人脖子底下去抠。心想这小子简直比港台警匪片上的混子还酷，这么无耻的行为竟玩得如此逼格，把偷鸡摸狗这事儿搞得光明正大！
林峰抱着捆葱回来，把它扔到毕爽怀里，片上大金鹿，两人夜风习习、月黑风高中回到了出租房。
再喝了两杯后，林峰眯萋着眼问：“兄弟，还缺点啥，别客气！”
毕爽惶恐地摆手说：“啥也不缺了，喝杯同心酒睡觉吧。”
半夜，毕爽下床出了门，在小院儿的一棵歪脖子树下小解了下，回来后，见林峰换了件花格毛衣，正对着镜子孤影自怜。
就有的没的地捧了句：“这毛衣挺好看的。”
“当真？”林峰回头，认真询问。
“嗯。”毕爽回了句就沉沉睡去。
不一会儿，他闻到一味怪味，从睡梦中睁眼一看，见林峰正用脚底噗嗤噗嗤地踩灭一团灰烬，那件毛衣已被他燃烧成灰。
“你这是干嘛！”毕爽腾地坐起身质问他。
林峰的回答是既然你说好看，我就把最美好的事物毁灭给你看！
毕爽颓然倒下，说：“得了，我怕了，老大，快睡吧。”
林峰却激情上脑、不吐不快，写了一宿的诗，借用《红楼梦》里的葬花词意境，写了首“毛衣冢”。
第二天早起后，毕爽连脸都顾不得洗，急着要逃离林峰的出租屋，回到阳光灿烂的外面世界。
林峰说不行，得吃了早餐再走。
这时，外面响起了梆梆的敲击声，是走街串巷的卖老豆腐油条的小贩。林峰拉开门，要了两份早餐，在小贩伸手要钱时，他突然发出了凄厉的狂笑！
小贩被吓得双腿筛糠，推着餐车落荒而逃。
上一世，就因为这些破事，林峰被拘入狱，还是毕爽托张扬出面找了朱雫，托了关系缴了罚款，再加上案犯年少，才从轻发落，重获自由。
后来，积习难改又不名一文的林峰，还是走了一条不归路，被判入狱，在一个农场中劳动改造了五年，断送了大好前程。
毕爽知道，林峰人质不坏，之所以走上犯罪道路，就是因为一个字：穷！之所以送给他这一千大元，也是为了使他脱离孽海、重塑光明人生。
林峰得了巨款，千恩万谢后，告辞离开。
毕爽送出宿舍外后，悄悄对张扬说：“给我盯着点，如果发现他干辣眼的事，就……”毕爽向张扬做了个手势。
“行吗？那他不得弄死我？”张扬惶恐不安地说。
“有我呢，别怕！”毕爽给他鼓了把劲。
林峰是个不空手的人，在经过宿舍楼公共晾衣阳台时，顺便把一件李宁牌运动上衣取下套在身上，把自己的旧上衣一扔，扬长而去。
张扬大吼一声冲了过去，啪啪甩了他两个耳光。
大声喝道：“林峰，你特么有完没完？把李宁给我送回去！”
林峰痴愣了下，脸上一红。回转身把脏物脱下，重新晾回到铁丝上后，俯身拾起旧衣服穿上，这才长出一口气，对张扬说：“告诉毕爽，从今儿起，我金盆洗手了！”
远远观望的毕爽看此情形，深深地舒了口气。
与张扬一起重回宿舍时，毕爽见尤小勇也已从食堂受辱的阴影中摆脱出来，正握一支钢笔在一张纸上划拉着，并发出嘿嘿的笑声。
毕爽好奇地问：“兄弟，笑啥呢？”
“哈哈，咱宿舍一共八人，一时半会儿还记不住这么多名字，我就给编了个顺口溜：‘两弹一星、柴米油盐，一撸毕爽’”
毕爽听后直逼过去，对着尤小勇瞠目切齿。后者退倒在床上连翻带滚、哈哈大笑。
张扬见毕爽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就上去把尤小勇薅起来，声色俱厉地说：“把后面那个划掉，否则拳脚伺候！”
尤小勇迫于淫威，只好拿了钢笔，涂黑了最后四个字，只保留前面的。
然后，他得意洋洋地做了阐释：“柴米油盐分别为柴剑、米刚、尤小勇、颜彬；两弹，则是脸黑的张永林被曰黑蛋，光头的刘博被谓皮蛋；一星就是家在倚州市的刘星。”
而且，他还为自己的创意加了注解，前面是民生，后面是国计，有很深的寓义。
毕爽逗尤小勇说：“那张永林可是气功大师，你叫人黑蛋，不怕被他发功暗算你？”
尤小勇嗓音尖细，用让人听起来怪异的齐南口音说：“怕什么！开学以前我先开了天目，他能暗算我？”
毕爽哈哈笑着说：“你就吹吧。别到时候掉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