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流黄金时代

  柴剑满脸蹿红，虽然这炭笔不是他拿的，但他哑巴吃黄连，不想申辩。怕由此爆露出自己不耻的拾荒行为。

  可画室里的其他同学纷纷向他投来鄙夷的目光，穷是一回事，偷，是另一回事。

  这下柴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毕爽看不下去，就问刘星：“你说你丢的是几b炭笔？”

  刘星说：“5b，怎的？”

  毕爽佯装听不清，把耳朵凑近刘星嘴畔，又问了遍：“几b？”

  “5b！你聋哦？”

  “傻b？”毕爽明显是听错了，惹得周围同学哈哈大笑。

  “有病吧你！”刘星眉头拧成了疙瘩，心想要换别人这样谑笑自己，早就一拳抡过去了！

  毕爽反唇相讥：“我看你才有病！”

  接着，他对柴剑说：“兄弟，你回避一下，我有话要和刘星说。”

  等柴剑走后，当着众人，他对刘星说：“兄弟，我说你傻吧，你还不服。在场的哪位同学不比你精明，明明知道柴剑人穷志坚，硬靠拣铅笔头艰难维持学业，都是看破不说破。也就你傻，为了根破炭笔当面揭人家伤疤，你不觉得有点残忍吗？”

  刘星气得眼球肿涨，但对方凛凛然站在道德高地，使他有火发不出。憋出丝尬笑，对毕爽说：“好了点到为止吧。就你高尚，服了你行吧。”

  除了柴剑，还有一个穷得叮当响的，那就是颜彬。毕爽对他另眼相看，除了一身酸腐气让人有些不适外，特别看好他的才情、志向及人品。

  他属于黄金时代中的典型人物，是诗和远方的践行者。同时也对商业、爱情等充满了激情。营养不良造成的消廋的脸上，本该是菜色，却被火红的激情所遮盖，夸张而热情的笑脸时时展露在大家面前。

  但精神的食粮不能完全代替人民币。颜彬总在上半月出手阔绰，吃喝用度上并不逊于其他同学。但逢到下半月时，他就骑一辆破车子，到附近的粮校、农校、干部管理学院等处看望老乡。

  一次两次还好，人家给端上饭菜招待一下，时间一长才明白，赶情这是专程来混饭的！有计较的就不再管饭了，弄得颜彬空腹而归，躺在宿舍的床上闭目养神。

  甚至于，有一次他三天只躺在床上不食烟火，闭目养神。毕爽怕出人命，就探了下他的鼻息，觉得气息微弱。

  爱面子的颜彬伸手打开他的手说：“毕爽，别贱手贱脚的，我在练闭息功。”

  知道人家要脸不要命，脸大，也不敢用嗟去之食刺激，就悄悄地颜彬伸手能及的地方放了些食品，就像匆忙中忘记扔掉的饭菜那样。

  直到留意到那些食品略略少了一点后，毕爽这才放心，他可不想宿舍里凭添一具尸体，化作饿鬼来骚扰大家。

  终于有一天，一驾驴车就拴在艺术系男生宿舍楼下树腰下，驴驴忘情嘶叫，是不是啃一下城市户口的树皮。

  颜彬的哥哥抱着一袋麦子上了楼，又满头大汗地出现在302宿舍。颜彬忙上去接下麻袋，给哥擦汗、沏茶。并感激地说:“大老远的过来，累坏你了吧，哥哥。”

  毕爽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他并不以自己的贫困为耻，不像其他同学对自己用麦子换粮票感到自卑。

  同时，也松了口气，颜彬有了吃的，不用担心他人命危浅的问题了。

  带领大家共同致富的想法，并非是个宏大、高尚的目标，而是解决实际的生存问题，放在哪个重生者身上，身边有那么几个叫饥啼寒的人，总不是回事儿，毕爽也是如此。

  所以，他抓紧了户外广告项目投标前的考察工作。待人接物，有辆轿车才算商务人士，租车太过奢侈，因为大家是股份合作，你能负担得起，人家未必能承受。

  就试着给张扬打了个大哥大，没成想，这小子就在倚州，正在和他远房表哥交涉酒店抵债的事。

  听到毕爽的召唤，张扬立即赶到学校，接了毕爽的创业团队，满满一车人，向位于tx区的项目所在地。

  tx区，顾名思议，在倚州市西，一条贯穿南北重要铁路干线于此横穿而过。政府为了宣传当地国企，特地在铁路沿线竖起一百个广告牌，藉以提高品牌知名度。那时的户外广告，是用冷轧钢板加方管焊接而成。画面和文字也是用手绘，所用材料是汽油和油画颜料的混合品。

  这就让美术生有了勤工俭学的用武之地，也是刘星与毕爽等人能参与投标的直接原因。

  张扬的二手桑塔纳载客五人，而毕爽的创业团队共七人塞在车厢内，幸亏那时的少年体型瘦弱，大多跟干虾一样，才勉强挤下。

  绕是这样，也像被压缩在一个罐头内。最惨的是尤小勇，他享受了未成年人待遇，窝在副驾座上的毕爽膝下，路上遇到警察，还要忍辱负重，钻到车座与毕爽的腿下，到了安全地带，才得以露出头来透透气。

  看他一脸委屈的样子，毕爽暗笑，谁叫你是外地人，而且长得廋小，就忍忍吧。为宽慰对方，冠冕堂皇地教训说：“尤小勇，想干事就要苦心智劳筋骨，坚持一下，马上就到铁西了。——喂，张扬，开快点儿。”

  尤小勇点了点头，只盼快点到达目的地。半路上，他实在忍受不了了，就提出到后背厢栖身的要求。

  毕爽乐得轻松一下，两条腿蜷曲了滋味忒难受。就把尤小勇团了团扔了进去，还特意把后备厢开了条缝，一是怕他憋死，而是让凉爽的风贯进来。

  到了目的地后，大家从车里鱼贯而出，观看项目现场，以制作施工预案并核算报价。毕爽发现尤小勇迟迟不出来，心里咯噔一下，别不是背过去了吧！回想到那一世人家虽活得窝囊，可至少活着，别这次被自己重生的蝶翅给拍死。

  猛地掀开后备厢盖一看，毕爽哑然失笑，这小子竟然睡涎直流地歪在里面打呼噜。

  毕爽对团队成员的工作做了分配。由才华横溢的颜彬负责创意；抠抠索索的柴剑掌控成本；气场十足的黑蛋，不——张永林分管安全，见有创业伙伴从脚手架上掉下来，可以“发功“把人再托上去。其余人等也各尽其才，做了安排。作为团队老大，毕爽统管全局。

  见现场情况看得差不多了，张扬提议，为预祝成功，中午他请客，而且要叫上表姐，感谢她提供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