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科场鬼⑥
任款冬刚走到那个叫丁怡的女孩身边，她就发了疯一样地冲到了他的怀里，身体不断地发着抖，双手死死拽着任款冬的两个胳膊，袖子马上就起了褶皱，被她紧掐成两团。
“救救我……鬼！鬼啊！那里都是鬼！他们要杀了我！杀了我！背叛我！”丁怡将脸埋进了任款冬的胸口，哭得不成样子，“是我救你们出来的！你们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别过来啊啊啊！别过来！”
“喂……”任款冬看着丁怡这个样子，下意识地想让她先离开自己冷静一下，“你别激动……医生在这里——”
“别拒绝她，”陆连及时地阻止了任款冬想要往外推的举动，“你现在是她的精神支柱，好好宽慰她，她就能稳定。”
“……”
任款冬就搞不明白了，他不是什么亲人不是什么朋友，更加没有穿警服没能体现出什么正义的力量，这小姑娘为什么就这么认定了自己？
“我们都在这，不用怕……”陆连站在丁怡身边，小声又轻缓地在她耳边不断地说着些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但却能稍微缓解心情的话，没有一字一句是重复的。
丁怡就这么窝在任款冬的怀里，嚎啕大哭已经变成了小声的啜泣。
任款冬感受着丁怡不再发抖的身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得到了陆医生的肯定后，便小心翼翼地将丁怡从他怀里扶出来，丁怡也没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借着任款冬手臂的力量就把头先抬了起来。
可是就是这么一瞬间，任款冬感受到她手上的掐力，甚至都透过了衣服传到了肉上。
“怎么……”
任款冬看着丁怡的眼神愣了一下，那是惊恐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着眼，浑身打抖的状态。
他顺着丁怡的视线往那边看过去，空空如也。
妈的。
一时之间，任款冬都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不信鬼神都要被这姑娘吓死。
“陆医生……这是要……”
任款冬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应了这位陆医生的话过来，怎么样都要再拉一个同事再来。
医生的视线居然也跟着丁怡的视线定格住了，虽然外表不明显，但是依旧能看出眼底深处的瞳孔震动。
“陆医生！”
任款冬的语气里都带着些怒火了，“这孩子怎么了？”
“啊，不……”陆连有些毛躁地捏了捏眼间的鼻梁，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手脚也比刚刚僵硬了不少，话都开始说不清楚了，“这个女孩她……也不能说是精神问题……”
“惊吓过度了，对，”陆医生抬眼看向任款冬的时候，眼里不是什么笃定的判断，而是有些像是寻求帮助一样，希望得到一个认同，一个肯定，“就是惊吓过度……毕竟他们一家都受到了非人的对待……她还是唯一一个在现场没有昏迷过去的人……”
“惊吓过度是应该的……”
任款冬又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再看了一眼两人视线都曾固定过的地方。
真的是心理作用吧，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没有清晰的长相身形，就是一团与外界空气不同的流动体，就定定地站在那。
甚至还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疯了吧……”
任款冬摸着丁怡僵硬的臂膀，强行尽力轻柔地将她放回了床，然后转而就向那个行为同样诡异的医生说，“这件事情还是让我同事来吧，传了警服的警察，会让人更有安全感吧……这里就麻烦您先看着，我去叫人。”
陆医生没有说什么，只是又恢复到了最开始叫他过去时的淡然的样子，对着任款冬浅笑了一下，“辛苦了，慢走。”
任款冬皱着眉看着陆连，刚想问他什么就被突然过来的同事打了一下肩膀，“你总算是来了！快快快，这边有其他队接手了，我们去案发现场看看，听说找到了一些线索。”
“可……”
“快走吧！”
任款冬没有拒绝的理由，话都说不完的就被拖走了，拖走的角度很刁钻，正好给他留了些余光看向那个地方。
一个人影，一个似曾相识在梦里反复出现过的一个人影，一个孩子的人影。
“很热吗？怎么手心都是汗啊？”
那个拉着任款冬离开的警察小声嘟囔着看着天空中的太阳。
任款冬觉得自己的心脏要爆炸了。
影子鬼也这么觉得。
他为了不去影响任款冬，已经站的很远了，再远都看不太到听不太见那边的情况了，可没想到……
那个女孩，那个医生，都是什么情况？
本来都相安无事，因为他们两个的‘提示’，影子鬼觉得，完了……
任款冬是不是又察觉到了？
“我还要不要跟着啊……再跟着万一又被看出来了，那就麻烦了……”影子鬼在原地跺脚跺的地板都要被震穿了，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跟了过去，只是在出发前，先向孟婆报了个备。
他刚做好决定抬脚就要走，那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医生就那么安静地站在丁怡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警察的问话，手里抓着女孩的手，像是在抚慰她。
可是眼神却是落在了影子鬼身上。
“你看的见我？”
影子鬼没忍住，只用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地问着。
可是医生听到了，他对着影子鬼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的微笑，没有发声，只是做了一个口型。
——你猜？
影子鬼当场愣在了原地。
“你们就不能带点手套，脚套，随便什么，或者离开之前擦擦你们的指纹吗？”
孟婆带着安平艾笑，四人还好在警察进来之前到了案发现场。
这里一点东西没动，血迹，散落在地的纸笔，全都好好地放在原地。
一片狼藉。
孟婆带着特制的眼睛，将安平艾笑身体情况全部都扫描进了眼镜，然后环顾了一周，心里的火噌噌噌就往上冒。
“你们知道你们留下了多少痕迹吗？”
孟婆觉得自己要疯。
“这里，那里，还有这里，”她手里拿着一个扫描的仪器，人像是要炸了一样地扫扫这扫扫那，“太多了……”
“当时情况危急，没有时间管这些事情。”
安平拉着艾笑跟着孟婆，仔仔细细地将那些小地方也指了出来。
艾笑自从从地府回来之后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一直都是靠着安平带着她。
“头疼，”孟婆好不容易用药水把这些痕迹全部消除了，但又想到另一件事，“人类这边你们想过怎么处理吗？”
“十二只科场鬼，十二起同时发生的案子，”她突然听到自己的通讯仪器响了一声，不过看了一眼，眉头皱的更深了，“还是任款冬涉及的案子……”
“这次的影响太大，而且那些人类应该伤都不小……地府不能同时删除这么多人的记忆，完全不可能，”孟婆看了看默不作声也显得很苦恼的安平和艾笑，叹了口气，“怎么办？”
“悬案。”
安平揉了揉眉间，“先把能消除的消除掉吧……剩下的以后再谈……”
“任款冬也参与了这件案子，”艾笑总算是说出了出地府之后的第一句话，“这就是那个叫樱宁的说的麻烦吗？”
“是，”孟婆看向了艾笑，举起了手里的一个黑色小方块，“影子鬼说他正往这边过来，而且……有可能又发现他了……”
“什……什么？”艾笑正在思考樱宁的事情，结果就突然被孟婆这话噎着了一下，“又？这任款冬到底是什么体制……”
“影子鬼正跟着他吗？”
孟婆摇了摇头，“不，他在一家医院里，我让他过来汇合。”
“你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因为涉及的人数太多地方太多，所以现在都是两人两人为一队的前往案发现场。
一路上，无论另一个警官发表什么意见，任款冬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说的说的，那位警官都没了劲头。
“那些其他的受害者……”任款冬在那一位警官快要放弃的时候，总算是开了口，“都说了鬼什么的吗？”
“是啊，那些孩子满嘴鬼怪的，描述的跟真的似的……”警官睁大了眼睛看着任款冬，一脸不可思议，“不过兄弟，你不会是真信了吧……我那电话就是想开开玩笑，随便吓唬吓唬你而已……”
“这些孩子都是一个学校的，还彼此认识，听说这些学生本来成绩都一般般，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突飞猛进，估计是被人嫉妒了……”警官一脸分析的头头是道，“这个学校啊……有钱又混的很多，难免……你明白吧？”
“还没查清楚呢，”任款冬皱着眉制止了他，“别瞎说，被别人听过去，你这个职位就别想要了……”
“行了行了，反正就我们两个，”警官展开了一个大笑容，把手搭在任款冬的肩膀上，“说说，怎么了？怎么突然关心鬼怪什么的……你以前可不这样。”
“没事，最近没睡好，”任款冬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拽了下来，拍了拍他，“没什么事，赶紧走吧，这件案子已经引起轰动了，我们得尽快破案。”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命运。
孟婆几人赶急忙慌跑到了最后一家去消除痕迹，正正好碰上了也正巧来到这家的任款冬。
好在艾笑虽然精神不振，但敏感的反应还在，所以还没进去，她就在旁边的路口看到了那个警官穿着的警服。
几乎是他们出来的一瞬间，艾笑猛地将安平和孟婆拉了回来，躲在了他们拐弯的角落里。
“他看不到我，”孟婆将黑袍的帽子戴在头上，将面罩捂得严严实实的，“就算能看到，也抓不住我，我先进去，不然你们的痕迹被发现了，事情就会更麻烦。”
“有事就叫我们，”安平看着任款冬和那一个从没见过的警官，不放心地和孟婆说道，然后从手里拿着的银水球里抽出了一滴水滴，放在孟婆手里，“往地上一丢，我就知道你出事了。”
孟婆接过了水滴，握在手心里，“放心，能有什么事……”
“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个人类而已。”
孟婆大大方方地直接从两人身边走过，在他们之前踏进了门。
两人什么反应都没有，顶多任款冬在她经过他们身边时，皱着眉往这边看了一眼。
可是那眼神是不知道聚焦在哪里的眼神。
这最后一个房间还好，孟婆一进去扫视一圈也就只在门口有些迹象。
看起来应该是没在屋里闹太大动静，一把将科场鬼拉扯了出门，所以很好解决。
只是——
孟婆看着正好站在门边的两人，“你们倒是快点动，挡着我了。”
“这边是毁坏最小的，”警官看着任款冬站着不动，他也就跟着没动，在外面解释道，“住在这里的孩子也是受伤最轻的，但是吓坏了，一句完整话都没说出来。”
任款冬听完了警官说的话，一声不吭。
“又怎么了？”警官看着任款冬的表情，像便秘拉不出屎一样，憋得慌，“你别吓我了！到底什么情况啊！”
“真没事，就是累。”
任款冬第四次将眼神往孟婆这里瞟了。
孟婆都要被他的眼神弄得紧张了。
不过好在，两人终于把脚抬了起来，孟婆马上就凑到了两人身边，将那几点痕迹完全抹去。
正当她松了一口气要离开时，任款冬就做出了一个要扯着她手臂的动作。
有那么半秒的时间，孟婆感觉自己的身体真的被实物触碰到了。
就那么半秒，但已经把孟婆难得的吓住了。
“你干嘛呢？进来啊？”
警官看到任款冬奇怪的动作，挠挠头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怎么了，“兄弟，你实在是真的不舒服就向上头请假吧……排过一个人过来……”
“你再这样下去我都觉得你是鬼附身了，哈哈。”
任款冬没搭理他，孟婆也没走。
两人像是在隔空对望，不过只是短短一分钟，便都各自移开了视线。
“怎么了？”
孟婆一出来艾笑就发现了她脸色难看的很。
可是孟婆只是摇摇头没说话，然后将那滴水滴递给了安平，随后又从贴身的包里拿出来了樱宁临走时给她的白色珠子。
“事情大条了。”